瞅着苏小川那如鲠在喉的憋屈,沈兰青也不恼,依旧笑得如诗如画,又慢条斯理的撇着一脸警惕他的薛小池,笑得更欢腾了:“或许北牧王妃不清楚,小池儿可是小生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男儿呢。”这话显然是解释给苏小川听的。
“所以你为了他这张皮一直追着他?”看着其他人一瞬间黑沉的脸色,小川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什么惊悚的问题,而后讪笑,“本王妃的意思是,你见过薛小偷的庐山真面目?”
沈兰青的回答自是点头的,而后看着仍旧一脸警惕他的薛小池,立时换上一副说来就来的委屈,控诉某小偷:“前段时日他突然出现在北牧王府,小生还找过他,并向他承诺只要他将自己的皮借小生临摹,便不与他甚至北牧王府敌对,哪想小池儿居然半点不念旧情,没险将小生重伤毁容。”
看沈兰青说到动情处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抚着自己的脸怒瞪薛小池时,苏小川忘了某偷一眼继而两眼望天,憋笑,薛小池这是造了什么孽,被这么个极品缠上。
想至此又看着他:“你真面目是什么样,难为人家沈公子一路追着你不放,要不趁着天时地利人和,你不若显现原形……揭开真面目来瞧瞧?”瞅着薛小池递来威胁的冷眼,小川很没立场的改了意思。
薛小池却又将视线放到北牧邪身上,朝他拱手一礼:“属下在这儿向王爷讨个赏,往后必当鞍前马后。”
苏小川不明所以只得随着看向北牧邪,就见他看了薛小池一眼,而后淡淡点头。素和心知这里没他们什么事,便吩咐护卫队继续前行狩猎。
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北牧邪,沈兰青突然敛袖低声吃吃笑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视线稍稍随着马上的北牧邪往后瞥了一眼,才听他细声细语的来了句:“北牧王爷若是将容貌治好了,今时今日怕也就没有小池儿什么事了。”
听得他话里的无礼,素和绷着脸紧抿唇,他袖里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若不是瞧着王爷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沈兰青这会儿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看北牧邪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无视他直接消失在林子里的一幕,沈兰青细致的面上闪过一丝恼色。今天本就是有人雇了他借此机会重创北牧邪的,哪想,到了这里才得知薛小池也在,居然还成了他的下属,这让他原本安排好的套路突然就出现了纰漏。看着眼前一副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的人,沈兰青那两道修饰得极养眼的眉都快拧成一股绳儿了,果然,出门之前应该顺路找人算一卦的。
“怎么,眼见江国第一战神貌比兰陵王的北牧邪与你擦肩而过却奈何他不得,有些不甘心?”
听得薛小池的挖苦,沈兰青未及收回神色的面上先是一怔,继而悠悠笑了:“小池儿这是见不得小生心仪比你美的男儿吗?”
薛小池冷笑不语。那嘲讽他不自量力的眼神看得沈兰青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由一跺脚,嗔道:“才见面,你就不能盼小生点好?”
瞅着他那一跺脚的娇羞,薛小池眼角抽搐的幅度更甚,抬手几片金叶子就将暗处埋伏的人给打了出来,各个捂着不同的地方躺地上哀嚎。沈兰青见了眼尾也跟着一抽,面色有些泛青:“都是小生的随从,小池儿下手就不能轻些,回头还得我掏银子治,那我这趟单子不是白跑了!”
“要怎样你才肯撤北牧王府的单?”薛小池不理会他的装疯卖傻,直接问沈兰青的来意。
沈兰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吃吃笑了:“小池儿你不是不懂道上的规矩,撤单就意味着与整个‘三不管’为敌,说白了就是死路一条。”他摊手,问薛小池,“你这是要我死呀?”
哪知薛小池还真煞有介事的点头:“比起弄脏自己的手,小爷还是觉得你撤单比较好,怎么说你我之间也是一段孽缘,早了你也好早超生。”
“很好。”沈兰青突然笑了,从那未及眼底的笑意里得知他这是真的怒了,“你这是弃了自由投身皇室走狗?!”
薛小池扬了眉尾,煞有介事的摇头纠正他话里的意思:“是北牧王府的左膀右臂。”虽然他是不清楚沈滥情跟皇家有什么咬牙切齿的仇怨了,不过这关他什么事。薛小池撇嘴,他实在搞不懂沈滥情干嘛老追着他不放。他又不是女人也不是银子,几番下来也只好委婉的用他那不知是谁的皮相将人扔到青楼里换几两酒钱。
沈兰青勾唇,眼里不再是初见时的诧异和会心的笑:“虽然很想跟小池儿坐下来把酒言欢再说说投身皇室的曲折离奇。不过眼下看来是没挑好黄历,小生便也只能在这里拦下你!”
薛小池也是邪勾唇角冷笑一声,一双黑玉般清亮的眼直勾勾看着沈兰青朝他逼来的杀招继而抬手防守,进攻……
眼看时辰分分秒秒的流逝,而薛小池依旧不徐不疾的拆挡进攻,沈兰青脸色也越发的难看。眼里的怒气分明隐着难以置信,他知道薛小池以前没与他动真格,只是不曾想到,半年不见,他依旧赢不了他!
心里划过这一念头,沈兰青突然没来由的怒从心起,大喝一声凌厉了手里泛着冷芒的长剑并道:“我们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这是质问薛小池,也是他气自己打不过。
薛小池同时啧嘴摇头,手下动作也随着对方的招式变快,只是依旧不徐不疾:“以前或许都有。但现在你没有了,而小爷还有。”不知为什么,他话里有一丝落寞一丝可惜还有一丝失望。薛小池不禁暗想,或许沈滥情对于他而言,并没有每次遇见他时那么的不堪,说不定潜移默化里已经将他当作一个认识的熟人,不算朋友,酒桌上却也少不得他一席之地。
沈兰青眉头一跳,心跟着莫名一沉,动作停滞:“你什么意思?”那一瞬间,他以为薛小池发现了他此行的目的,面上闪过的慌乱却不是担心他发现什么,而是怕他这个‘熟人’对他失望。
因为他口口声声说他投身皇家做走狗,而此次拦截北牧王的他又何尝不是收了周国的好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走狗’。
薛小池却是趁这一空档直接用袖里一把小指粗圆一臂长的极细软剑将指着他的长剑挑开丈远继而乘势而上直取沈兰青左肩,今日他拿长剑的是右手。曾记得他说过,他喜好右手执剑左手换皮。
可薛小池深知,伤他右手不过就是推迟他暗杀北牧邪的时间,取他左手伤他吃饭的家伙才是最直接的警告!
这厢,眼见自己胸前空门大开而薛小池却直逼他左肩,沈兰青便明白他的意图,当即足尖点地往后急退,本想找空档扭转形势奈何薛小池逼他太甚。任何招式都用过,却还是拉不开一招之距,几番牙关紧咬之下,沈兰青突然转身背对直面而来的细剑。
薛小池一怔,知他这是用右肩换左肩的自损八百的法子,虽然猜到却也只顾得上半道转了手腕偏了剑尖,将直刺改为倒钩划伤了他。
往后瞥了一眼右肩后尺长的血口子,沈兰青突然又笑了,如春花灿烂恍如方才对敌的不是他。这模样看的薛小池不由暗恼,瞪了他一眼,龇牙:“几日不见,你把戏见长,居然懂得如何将利益损害减到最低!”
不理会他话里的嘲讽,沈兰青无视右肩上的痛,只瞥了薛小池手中带了丝血迹的细剑一眼,便低眉轻笑敛去眼底那一丝情绪:“若方才你没动腕力改变剑上倒钩走势,此番小生的右手可就是废了。”果然,这还是他认识的小池儿,坑蒙拐骗之下却依旧保持本心不做无利之事,不伤‘无辜’之人。
“若是你方才不用自损这一招,或许小爷已经满足你的愿望,断了你左手让你从此无望!”薛小池有些懊恼,断他右手于他没好处,于他沈滥情也没什么大害,只是劳神费力而已。
不过以往从不愿在自己身上下刀子破坏‘无暇’一词的人,这次却是懂得权衡利弊。这点倒是让薛小池有些错愕。毕竟对方是自认识起就将美挂在嘴上嚷着的。
“小生知道你不会那么残忍的,要知道断我左手不易于要我的命。”若是接单失败还丢了吃饭的左手,待往日仇人上门,怕是再坚实的门槛都不够踩。
“既是知道北牧王惹不得偏还来凑一脚,可见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于我取不取你命有什么区别。”薛小池冷哼,“你该知道北牧王不傻。”
看薛小池猜透他背后雇主的用意,沈兰青只是幽幽一叹:“小池儿不是不知道,小生平生喜好除了追求美好之事外,便只有醉卧花间这一条可取之处了,这不被人抓到逃账又挖出小生近三五年欠的各路所有花销……”。
薛小池忍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的冲动,咬牙打断那哭诉:“所以你想说,你是被逼的?”
沈兰青点头,‘破涕为笑’之时见到对面那黑沉的脸色之后又扁嘴低头作无辜:“他们还另许小生一条谋生的路子,是铁饭碗。”说到最后,他突然邀功似的抬头冲薛小池得瑟。
“铁你妹!”若是手里有石头,薛小池恨不得直接来个十环将人砸个一脸血!
沈兰青撇嘴,咕哝一句:“小生没有妹妹。倒是想有呢,这样就能把毕生所学全都花在她一个人身上……”。在看到薛小池铁青的脸色之后,他很有眼色的选择闭嘴。而后飞身往后退离几丈开外的树上,俯视着薛小池,看他那气得不轻的样子,笑了,“或许下次正式见面,就没有今日这般闲情逸致了。”说着还有一丝不舍。
他冷哼,默然收了细剑入袖。吹哨唤来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北牧邪一行消失的地方直追而去。
风里,只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再见,便是你死!”
薛小池策马疾驰远去的背影,看得树上的沈兰青微微怔愣,继而听出那话里的咬牙切齿又低眉痴痴笑了。而后双手十指大张又骤然握拳,一个眨眼就见他宽大的袖口无风自动,隐约的还能看见几道冷芒飞速隐入袖间,转眼,他也朝着另一方向,几个飞纵消失在林中。
看着身后追上来的薛小池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苏小川突然将心里憋了一小会的问题问出来了:“沈兰青方才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立身于片叶之上的?”在看到薛小池某个动作后又慌忙从高处下来,有些狼狈,却依旧让苏小川惊呼轻功的无所不能。
看着她一脸的崇敬之色,薛小池却是嗤之以鼻,很是不屑:“不过是用线搭了张蜘蛛网借力而已,多大点事儿还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的追问。”他这么一说,她就释然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沈兰青厉害,能承受一人部分重量的丝线怕是不便宜,一张蜘蛛网怕也是大面积覆盖而来的,一句话总结就是:这逼装的,太贵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