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越紧张,剑招就错得越多,不小心碰到旁边师兄的剑,手里的剑一下子脱手而出,赵绿芙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旁边的师兄出自真午峰止阳真君门下,名叫张旭,他虽然跟赵绿芙不是一个峰,却也对这个每日准时来朱雀廷报到的小师妹颇为留心,这次不小心唐突了佳人,自是小心地哄着,待问明了情况,冲冠一怒为红颜,拎着剑就找夏承玄算账来了。
夏承玄一看哭泣的小姑娘和怒气冲冲而来的少年,真的没联想到是自己盯人的结果,不过,这种为女人拈酸吃醋的戏码,他小爷在凡间做纨绔那会不要见得太多。
自己的信息一点没提,反倒从张旭嘴里套出点情况,夏承玄大步走到赵绿芙面前对质,红口白牙地把小姑娘质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有人嘲笑你,证据呢?他一个刚来朱雀廷的炼气期一层弟子,人都不认识一个,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理由嘲笑一个不相干的人?
……
到底还是吵起来了,两个同在炼气期区域练剑的木下峰弟子闻声而来。
有没有别的情谊另说,师兄自是护着师妹的,惹哭赵绿芙的小子是个混蛋,但那个真午峰的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师兄把他跟夏承玄当成一丘之貉喷了个够。
木下峰的弟子来了,真午峰的弟子还远吗?
在炼气期区域练剑的真午峰弟子也陆续飞了过来,都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无论如何先来人撑撑场子。
真午峰一下子来了三个,吵得更是不可开交,吵架的内容逐渐从“欺负师妹”上升到“木下峰弟子拿不住剑怪谁”,再上升到“木下峰弟子实力不济”——木下峰一个急脾气的弟子当时就怒了,嚎了一句:“有人欺我木下峰小师妹!”
整个朱雀廷都沸腾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遇到事儿就没有个怕的。
连筑基期的弟子都飞了过来,炼气期区域的剑也没法练了,木下峰弟子和真午峰弟子对上,两边都是乌泱泱几十号人,颇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势头。
朱雀廷掌剑胡秀峰立刻传音灵武真君,试图安抚双方人马,而灵武真君一到,始作俑者夏承玄就趁这个时机跳出来唱起了白脸。
责任啊,全往身上揽;把柄啊,全都毫无顾忌地递出去。
对于面子为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两峰弟子,他递出了最友善的台阶给双方下。
大家都知道,一旦打起来,后果是两败俱伤不说,师尊的惩罚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而夏承玄一个新来的弟子,最适合背这口黑锅。
等到灵武真君到场,这出闹剧其实已经落下帷幕了,没有牵扯事件中心的师兄弟都速度散去,只留下夏承玄、赵绿芙、张旭、木下峰两名弟子、真午峰三名弟子。
涉及到三个峰的问题还不算,恰好木下峰的月泽真君曾在收徒问题上与灵武真君发生过龃龉,一时之间灵武真君还真是有些头疼,处理不好反而会又生嫌隙,此时月泽真君不在,只好叫来了止阳真君和阮琉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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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听到的胡秀峰版本自然比这个粉饰太平得多,但她知道自己夏承玄的不安分性子,心里把真相推断出个七七八八,也明白为什么灵武真君夸赞夏承玄。
她心里明镜,在事件发生时,其间肯定不知道有夏承玄多少挑唆才把本来不值一提的小事造势成两峰之间的对峙,又趁机以牺牲小我的精神高调背了黑锅,用如此手腕收服了两峰弟子。
工于心计,城府太深——这是阮琉蘅的唯一感觉,她看向三师兄。
她那三师兄是个单纯的,正对着夏承玄不住地点头,跟灵武真君一样都是眼里不掩饰的赞赏。
师兄们,你们被这混蛋骗了啊!
什么牺牲,什么黑锅,什么顾全大局,根本是他一手造成的局面!
阮琉蘅面沉如水,她必须教会夏承玄的第一课,便是——
“修真界,实力至上。说到底此事仍旧是小徒惹出来的,如果灵武师兄问我的处理意见,我希望小徒与真午峰张旭师侄对攻一场,赢得不受惩罚,败者进后峰思过崖反省五日!”
众人皆惊,张旭已经是炼气期四层的弟子了,才炼气期一层的夏承玄没可能赢他。没想到有“太和桃花”之称的紫蘅真君对弟子管教如此严厉!
夏承玄也不看自己师父,阮琉蘅话音刚落他便抽出剑,对张旭行礼道:“请师兄赐教!”
止阳真君立刻体会到阮琉蘅磨砺弟子的心意,看着眼巴巴不知所措看向自己的张旭道:“点到为止。”
这个处理意见也让灵武真君满意。本来是木下峰和真午峰对上,现在变成真午峰和灵端峰之间的小摩擦,实在再好不过。
围观的弟子散了一部分,仍旧留下一部分对这个灵端峰新晋亲传弟子好奇的人。
张旭散去大部分灵力,但兵刃相接的时候,夏承玄依旧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他从战场上学到的战斗技巧,他从小学习的谋略,他藏在暴戾下的心机,都在张旭面前不堪一击。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如果不是师门,不是师父的庇护,以他这样的修为,在修真界是可以随意被人碾死的虫豸。
就像行夜一句话就可以诛灭夏家满门。
十招之后,张旭在止阳真君的示意下,不再留手,轻易地击败了夏承玄。
围观弟子逐渐散去,夏承玄拍拍张旭的肩,毫无芥蒂的样子也让长辈们满意。
阮琉蘅祭出焰方剑,待夏承玄站到她身后,便向后峰思过崖飞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用的,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她对夏承玄说道。
夏承玄恢复了骄纵不羁的样子,盘腿坐在焰方剑上,抬头看她:“那么,为了不耽误小爷提升实力,可不可以不要关禁闭?”
“你觉得为师是食言而肥的人吗?”阮琉蘅说完,看到夏承玄低下头紧握剑柄的手,心中一叹,“但我会陪你禁闭,这五天我会帮你打根基,教你修炼法诀。”
再看到夏承玄的双眼,已是绽放出完全的喜悦。
“臭道姑,果然我夏家先祖没白救你,哈哈哈……”
阮琉蘅扭头不搭理他。
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禁闭,其实是为了防止他被过多关注,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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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崖被太和派先祖开辟出一个个沿着山壁的山洞,里面只有一个旧得不能再旧的破蒲团,而且也没有饭食提供。
本意就是反省自身过错,所以阮琉蘅也不想让夏承玄过得太舒服,只从储物袋拿出两个干净的蒲团,一人一个打坐。
“在夏家的时候,你学过什么法诀没有?”
“我夏家有一本专门给冰灵根修炼的剑诀,名为‘铁马冰河诀’,是夏凉带来的。”
“咦?你居然有可以修炼的剑诀?倒是省得我去九重天外天帮你找适合的剑诀了。你且将夏凉唤出来,我问问它。”
夏承玄拍拍灵兽袋,无奈道:“它又睡死了,听说这就是它们妖兽的修炼方式。”
“这个时候倒确实不能打扰它,如果你信得过为师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下剑诀,也好给你修炼意见。”
夏承玄伸出手,握住她的青葱柔荑。
“那恐怕你得像测灵根一样到我的神识里去看,这本剑诀认主,已经被我的神识消化了。”
阮琉蘅闭上双眼,一丝神识探进他体内。
夏承玄还是有些不适,这种别人的神识在身体内游走的感觉太诡异了,他不知不觉就下了决心,绝不让除了臭道姑以外的人这么做。此时的夏承玄还不知道,这种将神识或灵力探入其他人体内的行为是极私密的,一般只在父母与子女之间、师徒之间和双修道侣之间才会进行,除此之外,即便是互相信任的生死之交,也鲜少会如此做。
阮琉蘅的神识沿着夏承玄的经脉,一路上行,直到他的识海。
通常来讲,炼气期修士的神识极弱小,甚至还处于懵懂阶段,应极好进入,可她却在碰触到夏承玄识海的刹那,感受到了某种禁制,而禁制却并不阻拦她的进入,而更像是防止什么东西出去一般。
按下心中的诡异,阮琉蘅很容易便找到夏承玄识海中央的一枚玉简,那玉简被一股寒气包裹着,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她用神识探入玉简,才刚一进去,就被一股巨大的神识之力推了出来,这股力量甚至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把阮琉蘅的一丝神识困在一处冰天雪地。
四周寒气阵阵,远方是无尽绵延的雪山冰川,身边是枝桠上积满白雪的一株老梅。
白茫茫天地一片干净,可身经百战的阮琉蘅却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那株老梅无风自动,枝叶颤抖,白雪簌簌落下。
阮琉蘅踏出一步小心试探,却不想天地风云瞬间变色,只见千万黑铠兵马从远处出现,踏着无尽冰雪呼啸着向她冲过来,杀声阵阵,漫天的冰霜剑意当头挥下!
凛冬冰至,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