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老老实实坐在阮琉蘅与夏承玄面前,因为不太高兴,耳朵耷拉下来。他毕竟隐瞒了夏承玄这么多年,即便夏承玄不问,他心里一直是有些心虚的。
夏凉斟酌着词句道:“这件事,还得从函古纪兽潮说起……”
为了与当时人间的三位渡劫期道尊抗衡,魔尊千机觉醒后,立刻找到了当时妖兽的兽王,同时也是夏凉的父亲,青丘狐王胥君,希望能与胥君联手对付人修。
但是胥君不愿与人修开战,千机便在妖兽与人修之间制造摩擦和误会,先是散布妖兽入侵人间的假象,唆使一批攻击性强,本性好斗的妖兽攻击无辜村落和低阶修士,挑动人修的愤怒。
在漫长的岁月中,妖兽一直是修士的奴仆和材料,虽然不曾大规模捕杀,地位却也不高,岂能允许妖兽的放肆?于是修士们手段酷烈地镇压了妖兽,甚至一些灵兽的主人还开始使用一种可以随时击毙灵兽的项圈,不管是妖兽还是灵兽,在那一段时间里,过得连家畜都不如。
不甘受辱的兽族开始有目的地集结、联络。
兽族平时是一盘散沙,一旦有组织了之后,也是相当庞大的力量,在被人修压迫的同时,团结起来的妖兽也在积极反抗、逃亡。在这过程中,双方都免不了伤亡。
但在人修看来,不听话的妖兽和灵兽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一些手段激烈的修士跳了出来,他们不仅大肆捕杀幼兽,戕害母兽,甚至还将胥君的长子钉死在黑崎州的摩罗山上。
终于被激怒的胥君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兽潮,向人类展开复仇。
山林中的妖兽,原本温顺的灵兽,都在兽王胥君的召唤下,对人修发起了攻击。被践踏的村落,被袭击的小镇,在睡梦中被灵兽咬断喉咙的主人……人间一片血染。
与此同时,魔兽也不断攻击朱门界,而魔尊千机却没有正面进攻,而是下令魔修狙击正道修士,发动小规模的战役。
当时的三位渡劫期道尊带领各宗门修士迎战妖兽,他们试图与胥君讲和,但痛失爱子的胥君已有玉石俱焚的心态,而两方血债也累积得越来越深,已无法收场。最后三重天恒初道尊和万兽观越十二道尊在黑崎州设伏,诱使胥君和其属下妖兽主力军团出战,两位道尊自爆与胥君同归于尽。
魔尊千机将消息泄露给人修,被两位道尊以身殉道激怒的修士们趁机进攻失去庇护的青丘。胥君的妻子站出来守护领地,但仍旧不敌修士,曾经美丽的世外桃源变为屠宰场,只有少量幼狐逃出生天,而胥君的幼子凉,则被一个神秘的紫衣少女所救。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少女的模样,只能凭着本能记住她的气息。
少女给了他许多奇怪的法宝和机缘,带他到一处安全的禁制中疗伤。
高阶妖兽的后代成长都很慢,凉身型还是幼崽,但其实年岁已经不小了,该懂的一样都不少,他知道一个人修冒着这么大危险,去救一只妖兽是多么不容易,凉心中感恩,希望回报少女。
可少女却说:“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你若想报答我,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凉答应了下来:“只要不违背兽族的原则,我答应你。”
少女笑了笑,她将凉抱起来,亲了亲他湿润的小鼻头,随后便将一些信息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嗯?雪山冰种是什么东西?无妄之火、铁马冰河诀?都藏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啊……我要寻找那么多东西,而且一界之主是什么,能吃吗?
似乎是要他保护一个熊孩子,凉皱眉。
“找到那个人,保护他成长,”少女揉着他头顶柔软的绒毛,轻声道,“若是你能做到,便能拯救这个世界了。”
少女说完便想离开,却被凉用小爪子抓住了裙摆。
再怎么成熟,凉仍旧还只是幼兽期,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心,才失去父亲没多久,又失去了母亲,幼小的兽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直到发现少女要离开他,才几乎要哭出来地叫道:“你要去哪?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紫衣少女并没有停止脚步,凉只能听到她在缥缈的云烟中说道:“只要你完成任务,就一定能见到我……当你见到我的时,一定会认出我的,我保证。”
少女还是离开了。
凉在禁制中不知道苦修了多久,出来后,他找到了夏氏,默默地守护这个家族,马不停蹄地为今后决战准备着灵脉、法宝、符箓、丹药等等物资,直到夏承玄的出世,那紫衣少女存放在他识海中的血脉终于觉醒。
他终于等到了要保护的那个人!
完成任务后,他就能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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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不用怀疑我的用心,也不需要感激我什么……总之,就是这样了!”夏凉说完,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爪子,扭头转了过去,只用九根摇晃的大尾巴对着夏承玄。
可小狐狸心里却想着:若是他想赶我走,我也是不走的,哪怕是一界之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啊,才百来岁而已,要是没有凉君在身边,他今后闯祸怎么办……可他若是真的赶我走,我也没办法反抗,嘤嘤嘤……
夏凉的脖子突然被抱住了,他的大脑袋被拉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狐狸眼瞬间瞪大,甚至忘了把身形变小,呆愣愣地任由一双有些粗鲁的大手**他的头。
“这么简单点事儿,不过就是你心上人交给你的任务嘛,占用了爷这么多时间,”夏承玄笑着道,“有机会我们遇到她,爷教你怎么追姑娘!”
夏凉的眼睛眯成一个有些妩媚的弧度,似乎是在笑,闷在夏承玄怀里道:“谁要你教,当年青丘那些小母狐狸都追着我的尾巴跑呢!”说完,不忍心自己雪白的毛被夏承玄祸害,变作小狐狸的样子跳上他的肩膀,用脸颊贴了贴他脖子,美得跟什么似的。
无论相遇的理由是什么,过程中同甘共苦的相伴,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羁绊啊……一个多么简单的道理。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虽然夏承玄相信夏凉的话,但他总觉得这件事还透着一股子诡异,以他目前的身份,推演此界的一切事宜都有迹可循,却偏偏推演不出夏凉口中那个紫衣少女的来历,不过世间机缘巧妙,而他又隐隐感觉此事确实对他无害,也就不再追究。
夏凉的石头放下,可夏承玄和阮琉蘅心口上的石头还悬着。
不论是朱门界逐渐增多的魔兽,还是随着魔界令牌出现,封印已经渐渐衰弱的彼岸之门,亦或是彼岸之门背后的真相,都需要他们去探知。
而阮琉蘅,也必须对修真界有一个交代,否则魔尊在世,魔修就永远不会安分。
夏承玄带着夏凉回到阮琉蘅的身边。
“我们同你一起去彼岸之门。”
阮琉蘅却道:“你身负此界的安危,怎能妄动?彼岸之门背后不知道会是什么,也许是魔界,也许会一去不回,所以你必须留下来。”
“阿阮,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这是我的道心,也是我的坚持。”夏承玄执起她的手,“更何况,一界之主也不是白叫的,我的保命手段,绝对不比你少。”
阮琉蘅看着夏承玄坚定的眉眼,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也罢,与其留他在外面担心,还不如将他放在眼皮底下安全。这么一想,身边人便似乎还是那个一直让她牵肠挂肚,时不时便惹事的徒弟。
她叹了口气,忧心道:“但是朱门界不能任由这样下去,在我们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之前,魔气泄露得越多,魔兽滋生越快,迟早会破了你的神谕之障。”
“不用担心,白渡州那里已有修士援军,太和也已经派出同门前来助阵,正好可以拜托他们进入朱门界控制魔兽数量。”
听到太和,阮琉蘅的眼睛便是一亮,随后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那明媚的桃花眼又暗淡了下去。
“那我在彼岸之门等你。”她转身便要走,却被夏承玄拉住了胳膊。
他看着她,认真说道:“我的阿阮,从未滥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你此刻的手仍然干干净净,道心不染尘,为何要怕见他们?”
哪里是怕,分明是近乡情怯,她心心念念视如信仰的太和从未离开过,可她此刻身份尴尬,生怕为宗门抹黑,不愿太和沾上一点点污名。
眼前的夏承玄无比坚持,阮琉蘅只好被他硬拉着,瞬移到了白渡州边界。
……
此时在白渡州支援朱门界的修士仅有三千人,几乎都是元婴修士,化神期修士并不多,而魔兽则有数万之众,且中五阶六阶各一半,甚至还有几只七阶魔兽。
修士们抵抗得十分艰难。要知道,人间已经经历了一次魔兽入侵,高阶修士已经陨落了许多,白渡州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醍醐山。
这里是只有元婴期修士才能进入的战场,金丹修士只能在后方负责制造符箓阵盘,却不能参战送死。
当阮琉蘅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金灿灿的惊神通天结界将整个白渡州包围,少量修士在外围战斗,而主力军团则是在结界内围与魔兽厮杀。
他们面对黑压压的魔兽大军,无一人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