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便因此反目,他一步步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为镇国大将军,甚至想要更进一步,自己登上皇位?”
“是。”叙述完整个故事,东无痕浑身不停发抖,若是他当初不是那么冲动,而是看看那将军的脸,桑柔也不至于会被他斩首,虽然那时她已经薨逝。
而如果没发生那件事,他和桑夷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姜夏看着东无痕的表情,这么多年,他一边背负愧疚过活,一边忍辱负重,现在还要将这个故事在她面前摊开,说给她听,他该有多难过啊。
“逝者已矣,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阻止桑夷,我相信桑柔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他继续错下去。”
姜夏酝酿了很久,才说出这番话,东无痕点点头,脸上浮上无奈,“希望柔儿能原谅我。”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目光一片呆滞,穿着龙袍便朝外面走去,姜夏不放心他,便跟上他的脚步,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来到了皇陵,桑柔长眠于此。
姜夏总算明白为何东无痕这五年来孑然一身,连一名侍妾也不曾有,恐怕这辈子,他也没办法再喜欢桑柔以外的女子了,姜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东无痕。
“你知道吗?柔儿最喜欢吃的是槐花糕,她说当日她在槐树下送我荷包的时候,满眼的槐花美极了,她做的槐花糕也很好吃,她走之后,我便再也没吃过槐花糕。”
东无痕开始向姜夏娓娓道来桑柔的琐碎事情,比起那惨痛的回忆,他更愿意回想那些美好的记忆。
听完东无痕的叙述,姜夏大概知晓了桑柔的性格和喜好。她性情温婉,从小便习得琴棋书画,也懂得女红刺绣。她喜欢做槐花糕,也喜欢吃槐花糕,喜欢东奚国大诗人陶哲的诗,喜欢钻研古琴,搜集各色琴弦,至今她的琴室里还摆放着各种古琴。
东无痕带姜夏去琴室,去他们曾经玩闹过的液湖,去很多他们去过的地方,第一次,姜夏感受到了那个叫桑柔的女子的生活痕迹,她是桑夷和东无痕这两个男人最爱的女人,她曾经站在权力之巅,只要她现在还活着,只要她一句话,桑夷就可以悬崖勒马。
可惜她早已香消玉殒。现在的姜夏,只能通过装作她的样子来对付桑夷。
桑夷的戒心很强,他也是除了东无痕外最了解桑柔的人,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未必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认出桑柔是假的,只要姜夏再发挥一下自己的好演技,他肯定会相信。
在姜夏了解桑柔的生活习性之时,慕容傲天也在忙着查清老国主之死的真相,他挨个盘问当时守在老国主身侧的太监宫女,希望能从他们的话中找寻出线索。
“国主离开之后,奴婢就和魏公公还有其他宫女一起守候在老国主榻前,大家不敢有半分懈怠,一直观察着老国主病情的变化。”其中一名叫彩兰的宫女低眉顺眼地说道。
“那期间有任何人接近老国主的身体吗?”
彩兰摇摇头:“没有。”
“你确定?”
“奴婢确定,当时奴婢们都离老国主的床榻有一段距离。”
“我们离开之后,到老国主病发,之间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么?”慕容傲天紧抿双唇,仔仔细细地问道。
彩兰再次摇头。
“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没有?”
彩兰颔首,不敢看慕容傲天的脸,慕容傲天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涌上勃然大怒,声音也沉了下去:“放肆!刚才我盘问过和你站在一块的红霞,她说当时你曾经去点你身旁的红烛。”
被慕容傲天这么一恫吓,彩兰吓得立马跪了下去,身子簌簌发抖,“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见红烛快燃尽,所以才去点的,奴婢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主和老国主的事情,二皇子明鉴!”
慕容傲天轻哼一声,“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让你知道,要说出所有的细节,才不会被怀疑。”
彩兰擦了擦额上的汗,跪在地上缓缓开口,这一回,她不敢遗漏任何细节。盘问完所有人,慕容傲天对了对他们的口供。
彩兰去点红烛,,魏公公一直捏着袖子,红霞不小心打嗝,莞心眼睛不停盯着老国主,这是所有人都有提及的,但马公公怀中曾经掉下过一只香囊,他自己却并未说实话,而另外四人都曾提及。
慕容傲天看着马公公的名字,用毛笔在上面打了个叉。
马公公再次被慕容傲天叫到面前,另外的四名宫女太监都被放了,只有他一人还在殿内。
“二皇子,二皇子,奴才是冤枉的,奴才绝对是冤枉的……”马公公身子不停发抖,朝着慕容傲天跪了下来。慕容傲天嘴角微勾,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扳指,等到他喊完冤才缓缓开口。
“你说你是冤枉的,如果你拿出那只香囊给本王看,我就相信你是冤枉的。”
那太监一听,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他趴下身子,磕头道:“回二皇子,奴才没有什么香囊,二皇子怕是误会了。”
“误会?”慕容傲天轻嗤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朗溥国的皇子,并不能将你怎么样?”
“奴才不敢,只是二皇子没有证据,不、不能胡乱猜测。”马公公结结巴巴地说道,虽然心里已经怕到极点,却又不愿继续表现出自己恐惧的样子来。
“只要你拿出香囊,就是证据。”慕容傲天缓缓开口,手指一动,霎那间,他的身影已经到了马公公面前,而灵活的手也将他的喉咙给扼住,马公公不得不仰脸望着身形颀长的男人。
马公公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双手不停划拉,慕容傲天却根本不理会,“交出香囊,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你的性命,我相信杀一个宦官,贵国国主定不会在意。”
马公公心下一惊,终于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的恐惧,慕容傲天含笑望着跪在地上的太监,“我说三声,倘若你不说,我便不客气了。”
“一。”
“二。”
慕容傲天见马公公依然沉默,加重了自己手下的力气,马公公这才意识到,要是自己不说实话,他真的会杀了他。
“我……我……我说……我说……”
慕容傲天张嘴正准备数第三声的时候,马公公终于松口,慕容傲天这才将他给放下,眼中满是笑意,“说吧。”
“那香囊,是宫女小环送我的,我们……我们有私情。”
马公公说完便垂下脑袋,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东奚国有自己的规矩,太监和宫女之间不得对食,倘若被发现,两人都要被处以严重的酷刑,并且被打入冷宫,一辈子为奴为婢,不得翻身。
可是面对死亡的现实,马公公选择了被打入冷宫为奴为婢,他坦承了香囊的去处,慕容傲天立刻派柯青云去将那香囊寻来,他闻了闻香囊,于他而言,那不过是普通香囊,可是里面有什么草药或毒药,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吩咐人叫来姜夏和东无痕,让姜夏辨别那香囊里的东西。姜夏将香囊打开,取出里面的香片,放在药水中浸泡,见那药水渐渐变黑,已然有了定论,马公公无力地瘫坐下来,他不断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是小环送给我的定情之物……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难怪我们的很多事情桑夷都知道,原来最大的内奸,是小环。”姜夏缓缓开口,如果小环是细作的话,很多无法说通的事,就都有理由了,她一再被刺杀,倘若没有小环在宫里做内应,光凭严天光很难办到,再加上桑夷一开始就知道东无痕请姜夏来医治老国主的事情,一定也是小环泄露的。
“来人,将小环带上殿。”东无痕心里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是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愿承认。小环是他最信任的宫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地让她去照顾姜夏的衣食起居。
小环被带上殿,她看到瘫坐在一旁的马公公,立刻明了,脸上换上另外一番神色,不再是之前的唯唯诺诺。
“小环,是不是你将这香囊送给马公公的?”东无痕捏紧手中明黄色的香囊,质问道。
小环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里面的毒……也是你放的?”东无痕的声音变了几分。
小环再次点头。
“……为什么?”身边一个个他以为会陪着他的人,接二连三地背叛他,现在连他最相信的人,也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你自己心里清楚。”小环抬起头,眼中满是憎恶,“若不是你,小姐就不会身首异处,若不是你,她也不会遭那无妄之灾,不会被你拖累,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嫁给你!”
小姐?姜夏皱了眉头,难不成这小环,是跟着桑柔的?
“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你大可明目张胆地同我作对,可是明明那时候,你还安慰我。”
东无痕被背叛,眼中全是受伤。小环呵呵一笑,“我本想狠狠地报复你,可是桑大哥要我取得你的信任,要我留在你身边当内应,这样才能实现他复仇的计划,没错,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东奚国,若不是你们当初为了东奚国和西里国开战,小姐便不会有这种结果!”
小环越说越激动,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换上的是无比仇恨的愤怒,这样的小环,不是为大家所知的那个小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