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上漂浮着棉絮一般的白云,宁静的校园里充满欢声笑语。穿着高跟鞋和短裙的女生们结伴而过,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彦承从草地上坐起来,颤巍巍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
这里是……梦境?
明明核爆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白天了,更别说晴空什么的。
“对不起。”
彦承回头,一名男生背朝他而坐,低垂着头,浑身都在汩汩地冒着脓血。
“彦承,对不起。”
彦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方哲伦。
“什么对不起?”彦承有些不明所以,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你这是怎么了?好难看的造型,能不能变好看一点,周围都是美丽的花花草草你一身被戳得千疮百孔……不搭调挨了!话说我这是在做梦吧。唔,箔宇箔宇快出现,快出现!”
“我已经快要消失了。小八说这是最深层脑域,就像盗梦空间一样,这里很长很长时间,在现实里不过一秒。”方哲伦回过头,伤痕累累的脸上,堆积着消融不了的痛苦和自责。
彦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有点不太能明白方哲伦在说什么。
“这里是你的潜意识。小八让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因为现实世界里,我的身体已经彻底消亡。”
方哲伦一边说着,一遍弯着腰,跪了下来。
“我误会了你。”
“是你救了黄山基地的那些人,然而我却因为之前……对不起。是我,是我差点亲手杀了你……我,我太害怕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吃了那个老鼠人的脑髓都没有变异,我一无是处……我真的很害怕,怕你们不要我,怕你们的底限一降再降,我会被拿去喂蚂蚁……”
彦承在方哲伦的忏悔的话语中沉默了。
他想起来了,那场战斗到几乎脱力的救援,以及被其他元素异能者合力追剿,还有方哲伦被刺激得发疯之后的虐杀。
“我真的太害怕了,我看到那些尸体和头颅,我以为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带回来喂蚂蚁……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我是想替你报仇……”
方哲伦的双眼滴下血泪,双手扣进了自己的胸膛,“我很痛苦,我很害怕,我找不到方向……”
“可是,可是……那个人竟然……竟然生吃脑髓……”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到底做了什么啊……”
“明明你是彦承,你就是彦承啊……我要怎样,要怎样才能偿还我的过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彦承静静地看着方哲伦因为过度痛苦无法发泄,在梦境里撕裂自己的躯体,抓住自己的内脏抓扯,却又一次次地组合起来,再被自己弄得四分五裂。
这样直观地表达他的痛苦,真是怵目惊心,惊骇吓人。
现实中,被那些断肢头颅刺激发疯的方哲伦,一定比这样的状态还痛苦吧。
不然,怎么会疯掉呢,怎么会那样残忍的攻击自己呢。
彦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不要总是去思考自己的痛苦,而忘记了别人的感受。
“你只是,太脆弱了。”彦承蹲下来,和方哲伦平视。
方哲伦抬起头,四分五裂的头颅上,眼珠子都被自己抠出来了一颗,看起来无比恐怖。
然而,四周花香鸟语的环境,却并没有受到方哲伦的影响而改变,阳光依然那么灿烂,草地依然那么青翠。
彦承没有受到方哲伦的影响,他的潜意识里,依然是那么的祥和安宁。
方哲伦浅浅地抽着气,他这点微末的意识是万分愤怒的小八给抓取出来传送给彦承的。小八给他看了所有的经过,要不是气得发狂的小八一定要他亲自给彦承道歉的话,他早已经消失得不剩一点烟尘了。
然而彦承这样说,他的内心更难受了。
他宁愿彦承对他狂吼怒骂,对他拳打脚踢,也不想彦承这样安安静静地,太温柔,太压抑。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哲伦的想法,彦承思索了一下,体贴地换上斥责的语气。
“梅瑛出事,你很难受。大家在变强,你很惶恐。凌夜白的到来,让你觉得自己更加不受重视。小枫的事,更是让你受到了无比严重的打击。那名少年的死亡,以及头颅被拿去喂蚂蚁的事实,成了压断你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受到的伤害,我都知道。”
“你只看到了别人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你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却看不到别人的。小方,你太自卑了,因为自卑你无底线地宠梅瑛,因为自卑,你把自己的担忧强加到了我的身上。你从最坏的角度来思考我,甚至拒绝承认我还是人类。”
彦承的声音很温柔,天生带着上扬的语调,似乎时时刻刻都很开心。哪怕说重话,也不会让人心生排斥。
“但你的担忧并不是全无道理。比如这次救援。”
“其实,我一直认为救援黄山基地是个不明智的决定。那个少年的伤,是基地里的人干的,他们将少年拎出来扔掉。阿大的前身曾经是一名带领那些人撤退的军官,为了保护他们受伤残疾,也被扔掉。我属于蚂蚁的那一部分,很明确地将这个基地定义成了食物源。甚至我人类的那部分,也对那个基地产生了厌恶。”
“那些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完全没有。我要付出时间精力去救援,救回来的也是一群累赘,不是吗?”
“其实当时我也有想过,如果我不去救援,等着杀戮完成,再去捡头颅捡尸体,有幸存者再顺手救一救,这样会更好吧。这样学姐他们不用陷入危机,我不用遇到危险,只要不告诉你们,我还能博个好名声。”
“可那样的虚伪,我做不到。”
“我能换位思考,能理解很多决定是身不由己的。就像我,我不想融合蚁后的基因,可是事件已经发生,我能做的只有接受自己。那些被迫生活在秦焰统治之下的普通人,不应该为秦焰的错误决定去承担后果。”
“如果我在那里基地里,我会有多期盼别人来救我。那么有能力救援的我,就应该去救援。我想,这是责任感吧。”
“然而,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完全出乎预料。”
“我讨厌你。因为你让我差点失去了和爱人重聚的机会,你还打击到了我的责任心,巩固了蚁后那一部分的虫性而非人性。”彦承的眼神中带着斥责和冷意。
然而下一秒,彦承却温柔地笑了起来,阳光洒落,阴影都被踩在脚下。
“但我会原谅你。
“因为我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我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都会失误。比如对你,我早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但我没有对你采取什么防备措施,寄希望于你能自己想通,才会导致这场后果惨烈的误会。”
“我这次的遇险……是我自身能力不足导致的。我思虑不周,防人之心不够,鲁莽冒进,不能杀伐果断。”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成长。”
“秦焰已经死了,伤害过我的人——包括你,也都死了。”
“一切恩怨都了结。”
“所以,小方,安心消失吧。我原谅你了。”
方哲伦的形体慢慢恢复了正常,浑身的血痕和窟窿消失不见,他慢慢站了起来。
彦承的一番话,解开了他的心结。
他的惭愧,他的后悔,他亲眼看到别人可以坦然吃脑进化的后悔和震惊,此刻都已经不用再叙述了。
错误已经犯下,而彦承已经原谅。
这么温柔的彦承,这么美好的彦承,内心世界如此平静祥和,不染阴霾。如此懦弱又无用的他,不能再给彦承添加什么负担。
顿悟只需一瞬间,哪怕来得太晚太晚。
从指尖开始,方哲伦渐渐变透明。
“小八说我变异不成功,不仅仅是因为鼠脑死亡过久的缘故,还有我不能接受自身变化。我猜到了连冬给我吃了什么,心里很憎恨他,很害怕自己变异,但又希望自己能变异。这种矛盾的心情,影响到了我本身的进化。”
“彦承,希望你不要受到我的影响,蚂蚁也好,金属也好,不管发生什么变化,我相信你都是彦承。不管你选择什么方式,不管你是否还能坚持自己的底限……我都祝福你,好好的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祝福你。”
“对不起……我走了。”
彦承静静地目送方哲伦消失,宛若一阵雾气,无影无踪。
“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原谅。”
熟悉的话音在身边响起,彦承惊得原地一个蹦跳,“箔宇?!”
哇塞梦境世界就是好呢,想什么来什么。
宋箔宇的眼白比例增加了三分之一,“蠢货。你就应该在发现任何队员有异常反应的时候,评估他的危险指数,不杀也要丢掉。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随便便原谅别人。原谅是毫无意义的,提前杜绝伤害才是……”
“我没有随随便便原谅他,他在死的那一刻,精神上的痛苦已经够庞大了。福祸相依,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活着呢!”彦承咧嘴笑得牙不见眼,“再说,我要是个怕受伤害,时时刻刻考虑得失,小心谨慎运筹帷幄的人,还一往无前地追着你跑那么久吗?”
梦境里的宋箔宇,竟无言以对。
……
***
“箔宇……”
彦承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在……蚁巢?
果然没有死啊,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挺长的梦来着。
等等!空间之门什么的,箔宇……
彦承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股劈天盖地的剧痛突袭而来,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熔炼炉里,被活生生烤焦一般的滋味真是难以言传。
这感觉,比被方哲伦打的时候还难受!
守在床边的连冬贺芳梅瑛三人被彦承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大跳,三人都来不及高兴,便看到彦承开始抱着头往墙上撞。
连冬反应最快,上前一把抱住彦承,贺芳指挥梅瑛用金属化的藤条绑住彦承,硬生生地把他拉回床上。
“彦承!彦承你怎么了!”贺芳急得团团转,抓起小八往彦承身上塞,“小八你快帮帮他!”
小表闪着翅膀在一遍心急火燎地开口,“小八说无法连接,小八说彦彦经不是氧元素异能了呜呜呜……小八你别哭,别哭啊……”
强烈的痛楚激发了身体自卫的本能,彦承的身躯自动人鱼化,浑身的鳞片蓝中带金,锋利度和坚硬度再上一个等级,啪啪啪几鱼尾就把花岗岩大床拍成了粉末。梅瑛的金属藤条再次不起作用,没痛得乱抓的彦承扯了一把就往口里塞。
梅瑛吓得一溜烟跑了出去,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贺芳和连冬顿时被一长串高亢的尖叫声波震得生不如死。
“小表!”贺芳蜷缩在地上捂着耳朵,“电晕彦承!”
小表犹豫再三,正要挥着电流翅膀往前扑,突然顿住。
“彦彦!主人有信息给你!主人有信息给你!”小表绕着彦承的头乱飞,“是宋箔宇啊,宋箔宇唷!宋箔宇!彦彦冷静,要不要听消息啊!”
似乎是奇迹一般,彦承的惨叫戛然而止,虽然他浑身的鳞片仍旧在抖动不息,可那金轮环绕的眼珠却凝聚起了一丝精神,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小表。
小表啪啪啪地拍着翅膀,语音语调突然发生了变化。
【彦承,23个小时后,我们所在的希望之城将搬迁到盘古基地旁,坐标信息已经传达给小表。】
【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知道,不要担心,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带上你的蚂蚁们,我在盘古基地等你回来。】
彦承颤巍巍地向小表伸出手,不知道大脑的痛楚太剧烈,还是听到宋箔宇的话太激动,竟然是泪流满面。
小表会意地飞到彦承手上,变回了手表。彦承把手表捧在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能思考,一思考、回忆或者分析,大脑就会剧烈疼痛,无数烧红的钢针不停地戳刺,逼得他发疯。
可是,他实在是太想念宋箔宇了。他能记得的东西不多,其中宋箔宇占了百分之八十。
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知道……原来箔宇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吗?
不要担心,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呀,好高兴。我还真的是担心你会不会跟方哲伦一样嫌弃我被蚁后融合过,我确实会犹豫找到你之后要不要说出一切,我甚至真的迟疑过能不能带着这些蚂蚁来找你。
太好了……你在等我呢……
照顾着蚂蚁蛋的凌夜白和阿大这才跑过来,两人也是脸色苍白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看来,彦承的极度疼痛影响到了所有的蚂蚁。
彦承抱着手表休息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一点剧痛,他睁开眼,往凌夜白那里看了一眼。
噗通!
凌夜白和阿大跪了下去。
彦承更强大了……凌夜白突然感觉到,虽然彦承现在还虚弱着,但他身上发生了某种巨大的改变。
贺芳等人当时昏迷了过去,并没有亲眼看到方哲伦的暴行和秦焰等人的死亡。没有跟着去黄山基地,凌夜白只能从小表的口中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
身为彦承的朋友,以及彦承的兵蚁,凌夜白几乎想把方哲伦抓来再亲自揍死一遍。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彻底变成烟尘的那种死法。凌夜白牙龈都要咬碎了,想着彦承被浇了一头的金属液,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心里就疼的不得了。
身为军人的凌夜白不会说什么如果彦承不去救黄山基地的人就好了这种话,他只能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跟着去,为什么自己没有保护好彦承。
如果彦承因此变得冷漠,他也不会怪彦承……
“黄山基地的人,有危险。他们那里,坐标泄露,机械体会,再次袭击……”彦承从后槽牙里挤出来词句,五官扭曲,“新建巢穴,在旁边,去带他们,回这里……”
凌夜白的鼻子一酸,“是!”
贺芳捂着脸,眼泪唰地流下。
贺芳也在自责,如果当时她不阻止彦承吃残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人鱼态的彦承不会被抓住,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方哲伦不会在秦焰的恶意误导下发疯,一切都不会发生……她自以为是的准则,确是差点害了所有人。
彦承昏迷的时候,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的。平时她吃的那些鸡鸭鱼羊,又有哪个动物是愿意给她吃的呢?已经死去了的,没有任何意识活动的人,又为什么不能被吃呢?
她坚持的底限,并不是吃人或者不吃人,而是坚持人性中那些善良美好的表达而已。她不想看到的,是末世之中人性的沦丧。彦承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她为什么就拧了要去阻止呢?
彦承不会为了获得更强的异能去杀人吃脑髓,彦承不会为了自身的强大等着黄山基地被屠戮之后去捡漏,这样,不就够了吗?
她想要的公正和人性,不正是彦承这样的吗?
此刻,明明彦承那么痛苦,明明彦承刚刚醒来,他却还想着其他的生命。
这样尊重生命的彦承,她却差点害死了对方。
贺芳泣不成声。
“学姐别哭,我头疼。”彦承最见不得女人哭,他向贺芳招手,“学姐,你陪夜白去,好吗?”
贺芳不敢开口,怕开口自己会嚎啕大哭起来,她咬着牙关点头,捂着嘴跑出了房间。
“阿大,加强蚁巢的安全防护。等我好起来,我们就要离开了。”彦承轻轻地开口,“回家去。”
阿大不太懂,对他来说,有王的地方就是家。
“王,新一批蚂蚁全部诞生了,等你好起来,该产卵了。”阿大认真地劝说道。
那么一瞬间,彦承被雷得头都不疼了。
产卵?产你妹啊!
阿大皱眉,“王你打算生新后吗?你并没有受到生命重创,也没有老去啊……”
卧槽忘记蚂蚁们能接受他的命令了,彦承抱着头蜷缩成一个团子想把自己埋在拍成灰的花岗岩里,捏腔拿调道,“此事容后再议……我头疼,你出去吧。”
***
阿大担忧地退了出去,一直被当成背景板的连冬这才忍不住出声。
“活该。”
彦承捂着头不想理连冬这个嘴贱货,他的头好痛好痛,心也好塞好塞。
从今天开始,他恐怕要陷入被忠诚的阿大天天催生的日子了……好难受。明明就生不出来,他把囊袋都扯了的好么!再说了,他才不要生小蚂蚁呢qaq,箔宇会嫌弃他的!
“没想到你还记挂着黄山基地的那些人,真是够伟大的。”连冬从房间角落的一个石缸里舀出一盆水,打湿毛巾之后过来替彦承冷敷额头。
彦承撇着嘴不说话。
“小表说你的脑子都被挖了,这样都没让你的滥好心少点,真是够顽强。话说你现在应该算是脑残了啊!”
彦承咬着后槽牙,考虑要不要甩他一钢筋铁骨的鱼尾巴耳光试试。
“不过最蠢的是我,当时脑袋一热,竟然就跟着你去黄山基地了。没死真是万幸!”
“跟着你走真是最失策的决定。”
“但是,这样的你……值得信任。”
彦承的鱼尾巴都变出来了,闻言收了回去。
他听出来,连冬是在……安慰他。
卧槽,连冬竟然在安慰他!
“谢谢。”彦承有气无力地对抗着头痛,总算是把脸露出来一点了,“我知道,秦焰那样的,更容易活。但是,我做不到。”
连冬坐在床边完好无损的凳子上,俯视着躺在一堆粉末里不肯挪动的彦承,沉默好久才开口。
“我有很多话是说谎的。我吃过人,被逼的。”
彦承有些讶异,他猜出来过,只不过一只没说。
当初连冬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吃老鼠肉的时候太防范,又是嗅又是闻的,还问过他们一开始是几个人。老鼠人吃人的事儿,也是连冬最先发现。说起来,吃脑髓变异这个事,还是连冬说出来的呢。
很多事情彦承可能当时反应不过来,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不对劲都发现不了。
“之前水藻,那个叫我贱货的男的,姓范,是个很渣的老师。我因为某些原因,和他,有关系。”连冬的脸色不是很好,像是回忆起什么难堪的过往。
“我跟他以及……其他的人在26教学楼的地下储藏室里过了一夜,核爆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出来。”
虽然连冬说的很隐晦,可彦承却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影视系里八卦太多,早就听说学校里有个老师开了个地下俱乐部,专找一些家庭贫困或者残缺单亲、性格懦弱的学生下手,用钱财和前途做诱饵,玩什么主/奴/s/m那一套。真的牵扯进去的学生都怕身败名裂,参与者也不仅仅是道德败坏的老师,还有一些校外成功人士,所以这个消息一直有流传,却没人抓到过真实证据,只被当成了某某教学楼闹鬼一样的神奇传说。
彦承曾经去问过宋箔宇这是不是真的,宋箔宇说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有需求的地方就有交易,所以很有可能是真的,但与你无关。
好奇的彦承也打探过这些事儿,但他接触不到到真实。他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情况:某个教学楼下面有地下室,是一个隐蔽的调/教/场,夜不归宿的学生们一旦进去,就跌入深渊……
此刻猛然听到连冬这样说,他整颗心都酸痛起来。
竟然……是真的。
连冬并不知道彦承猜出来了真相,他只知道彦承是gay,必然不会厌弃他也是gay。他在范渣的控制下,几乎已经不相信人性。可这一路来,彦承却温暖了他快要冰冷的心。
温暖,并不一定需要多么好听的话语。连冬看着彦承对吴齐新的不放弃,看着彦承受到背叛伤害却依然在意生命,他无法不动容。
所以,他想,也许可以告诉彦承那么一点点自己的事情,让彦承知道,周围的人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姓范的醒过来之后,说自己看到了未来。没有醒过来的学生,被他……开膛破肚,取肉吃掉了。”
“我们都吃了。那个时候我们反抗不了,我们……都被绑着。并且,姓范的最先进化,体能比我们都优异。”
连冬的唇有些发白,他没说的是,那里还有用来折磨他们的狗和蛇。姓范的禽兽说自己以后能够变成犬科动物,还说自己以后会害他,于是拿他和那些狗取乐,用各种花招折磨他,号召其他幸存者一起羞辱他,逼他各种臣服,想要磨灭他的本性。在那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像是过了几百年。
他被迫睡在那些人的排泄物里,被迫吃那些死人的生殖器。
那个时候的连冬,是多么的绝望啊。他是被姓范的骗进这个组织的,进来之后便被下药拍了视频,不敢在协议期内退出,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退出。突如其来的核爆毫之后,无辜的他立即遭受姓范的敌视。
“有一个同学受不了,反抗,结果死了。他反抗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异能,是操控金子的……然后姓范的把他的头掀了生吃下去。”连冬的眼神有些放空,“结果姓范的还真的有了变出金子的本事。其他变异的同学,都被他吃了。大家明白吃可以进化,相互之间……剑拔弩张……”
“那时候,末世才开始几天。”
“我用顺服麻痹了他们,趁着姓范的再一次……折磨我的时候,我爆发了……”
“我的本体,是狼。我咬断了他们的脖子,杀死了大部分人,把他们丢到了水池里。”
“被我救了的几个人……却在地震那天,想要合力挖了我的脑子吃下去进化。他们被折磨侮辱得太久,太想要力量。”
彦承忍住恶心反呕的冲动,伸手握住了连冬。
“别说了。”
怪不得之前他向连冬提问之前的事,连冬会那样的防备和敌意。原来竟然是这样。
曾经彦承很好奇连冬为什么从来不变身,也各种猜测过连冬不说当初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原因。
现在,彦承却不想让连冬再去回忆。
处处都有黑暗,处处都有伤害,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阴影一直在蔓延。
“那些人,死有余辜。你虽然平时有点讨厌,爱说风凉话,处事儿有点凉薄,但整体还是个很不错的同伴,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虽然一出场就差点掐死梅瑛……”
连冬鄙视地看了彦承一眼,却没有挥开彦承的手,“喂,死gay,你这是占我便宜啊!妈的,老子掀老底给你看,你就这么评价我。”
彦承抽着嘴角,“你连我家箔宇的脚趾甲都比不上,别担心了,我看不上你的,再说我长得比你帅好吗?要占都是你占我便宜。我是全面地评价你,一点都不偏颇。”
“圣父滥好人,我谢谢你的评价!我还不想上天堂,你闭嘴吧。”连冬把彦承的手放了回去,想了想又不耐烦地扭头,“总之,我想告诉你的是,背叛这种事情别去在意。方哲伦那种人也就这样了,秦焰那种人渣更是到处都有。虽然你这种人挺麻烦的,但我宁愿周围都是你这种人。”
“我知道。”彦承抽了抽鼻子,差点没出息地继续哭起来,“我没事,我都原谅方哲伦了,真的。”
压在心里的秘密被这样说出来,连冬突然觉得之前的事情也没什么了,“啧,我可不会原谅那些人。对了,吴齐新已经醒了,只是一直肢体不太协调,走路跟螃蟹似的,啊哈哈特傻逼。”
肢体不太协调的吴齐新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这下终于怒发冲冠了,“草泥马你猜傻逼!”
被各种对话转移了头痛注意力的彦承探出头,瞬间忍不住笑得满地打滚。
“啊哈哈哈哈……吴齐新怎么变成金螃蟹了……”
不知道为什么多张了两只机械手两只机械腿的吴齐新恼羞成怒,“螃蟹个屁!没看清楚这是蜘蛛腿的构架么!”
“啊哈哈哈哈七手八脚的蜘蛛侠……”
“彦承你别仗着自己重伤初愈就不顾我也是重伤初愈啊!再说我真的要怒了啊!”
“啊哈哈哈你能变成蜘蛛头吗?来来来,变成蜘蛛给我看看!”
“……卧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吴齐新惊恐了,他身上的生命金属开始自动组合成一个蜘蛛的头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他的脑袋套了起来。
彦承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捧着自己痛得七荤八素的头,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嘴。
他这是,能命令生命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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