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众人等又在这萧瑟的细雨中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宫内才又传过来消息:
‘鉴于此役过来的人太多,直接去大殿议事。’
这让众人又是一阵低低议论,都有些没底。
不过,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时在宫里,谁又敢乱来?只能按照规矩办事,冒雨继续入宫。
南京皇城与紫荆城相比要小了不少,但毕竟是出自同宗,结构差不多,可从洪武门内的六部公房一直到承天门里面的大殿,路程可不短,足足走了一刻钟多,众人这才来到了大殿,却不是正殿。
在这方面,不论是徐长青、周皇后、亦或是朱慈烺,都还是很讲究的。
此时,太子朱慈烺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不过周皇后和徐长青却还没过来。
朱慈烺此时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但这种东西没法说,更不敢去深入……
而且,此时并不是徐长青单独跟周皇后在一块,还有郑森。
朱慈烺对郑森也有了一些了解,知道郑家现在很有钱,在南方也很有势力,可他此时百思也不得其解,徐长青干嘛要拉着他的母后,单独接见郑森?这是什么意思?要干什么?
等朱慈烺和一众大佬勋贵们聊了一会儿,周皇后这才姗姗来迟,凤冠霞帔的她不知为何,恍如年轻了不少,精神头也很不错,盈盈笑道:“对不住诸位了,正好有点琐事,耽误了片刻,还请众位卿家海涵那。”
寒暄中,徐长青和郑森也联珏而来。
郑森究竟还年轻,明显有些止不住的激动,也让一众大佬们一下子谨慎起来!
难不成,徐长青和郑家达成了什么一致?
这时,见人都到齐了,周皇后俏脸也正色起来,对朱慈烺使了个眼色。
朱慈烺顿时止不住的激动,只能拼命强撑着压抑,平稳着语气道:“众位爱卿,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有个事情要与大家商议一下。大家此时想必也知道了,今日下午,海城侯爷在安庆楼遇到了一些麻烦,出了些事情。”
毕竟是名正言顺的东宫,朱慈烺自幼便受到了很好的教育,礼仪方面让人挑不出毛病,节奏把握的也恰到好处。
“哗啦!”
整个殿内顿时一阵低低议论。
徐弘基与几个同僚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
果然!
果然那!
徐长青要拿此事开刀了!
徐长青此时虽然功高震主,毫不夸张的说,绝对是此时大明最有权势、也最有实力之人,但在这朝堂之中,徐长青却还不够高,隐藏在人群中,安静的观望全局。
见众人已经消化了前奏,朱慈烺继续不疾不徐道:“这件事,对海城候爷触动很大,当即便是入宫见到了孤,孤思前想后,也想起来之前一直在打磨的一件事。为何,流贼围攻京师时,内乱如此频繁?诸位爱卿,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说着,朱慈烺很沉痛的扫视众人。
“这……”
殿内又是一片议论。
史可法看了马士英一眼,马士英依旧是熟悉的老僧入定,明显不想说话,史可法心里不由微微叹息一声,不过,还是出列道:“回太子爷的话,以臣之见,这是我大明之殇那。究其原因,还是朝廷掌控力度不够,有环节出现了问题。”
史可法和马士英之前都接到了徐长青的知会,但在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也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厂卫这个‘恶魔’放出来。
哪怕是史可法,在此时也耍起了滑头。
“哦,史部堂所言极是。”
朱慈烺微微有点不满,可此时究竟没有掌控局面,不敢表露太多,又看向马士英道:“马督以为如何?”
被点名了,马士英也不好再藏,只得出列道:“回太子爷的话,以臣之见,这是我大明对权利缺乏制衡那。臣思前想后,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见马士英上道,朱慈烺不由大喜,几乎就要遮掩不住,忙道:“哦,马督有何高见?”
马士英心底里苦笑,面上却只能装着冠冕堂皇:“无他,重开厂卫!”
“轰隆!”
此言一出,不亚于平地起惊雷,整个殿内顿时一阵喧杂。
马士英却不理会,继续冠冕堂皇的激昂道:“厂卫之制,是当年太祖爷流传下来,为的便是……”
随着马士英长篇大论,徐弘基一众南京勋贵,脸色都是一片铁青,许多人脸都黑了。
反之,周奎,徐允祯,朱国弼等一众京师勋贵,却是一个比一个敞亮,一个比一个激荡!
徐弘基心里不由长叹息一声:“徐长青这厮,端的是一个歹毒啊!这不经意间,一剑封喉,直将整个局面都带起来……现在,马士英和史可法都已经表了态,他们又拿什么来拦?”
看着激情澎湃的马士英,徐长青心底里也微微感叹。
怪不得历史上史可法斗不过这位马督,在关键时节,史部堂还是差了把火啊……
已经这个局面了,就算是出来当这个恶人又如何?毕竟整个天家都会站在你背后!
可你此时反而是藏着掖着,保持你的风骨,你不扑街谁扑街?
等马士英说完,朱慈烺连连感叹:“马督所言极是啊!孤最近思前想后,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本来,此事孤还想推一推,可此时,竟然连海城候爷都受到如此污蔑,可想而知老百姓们?孤为之痛心疾首啊……”
朱慈烺的天分再次展现出来。
距离‘影帝’或许还差着点距离,可已经有了五成以上的功底了,说的是可怜之至,仿若不开厂卫,天下就不太平了。
等抒发完了情绪,他话锋忽的又一转:“但是众位爱卿,厂卫究竟非同小可,孤现在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这事情……”
郑森这时一咬牙,恭敬出列道:“太子爷无需忧虑,我郑家,愿意为此出二十万两现银,以助太子爷,助朝廷,尽快运转起来。”
“好!”
朱慈烺大喜:“郑卿果然是忠臣啊。有你这句话,孤就安心了。”
徐弘基与几个大勋贵相识一眼,牙根子都要咬碎了,这他么就是个连环套……
可此时他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厂卫一开,位置都被这帮人给占了,那还不得活扒了他们的皮……
忙出列道:“太子爷,我魏国公府,也愿意出,出二十万两白银……”
“好!”
“魏国公果然是我大明最大的忠臣那……”
“太子爷,老夫也愿意出十万两……”
“太子爷,老夫愿出五万两……”
一时间,殿内一众南京勋贵人人自危,却又不得不吐血保平安,气氛很快便活络起来。
眼见着徐长青在不动声色间便又成功带起了大局,稳如泰山,周皇后美眸里不由更亮。
她的选择果然没错!
只要把这个男人伺候好了,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最终,大半个时辰的商议,‘新锦衣卫’的事情被确定下来,由抚宁候朱国弼担任新任指挥使,魏国公徐弘基、定国公徐允祯为副使。
其他的十个千总,各个把总,迅速被各家瓜分一空。
终于达成了一致,众人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此时天家和北地勋贵虽是在这场盛宴中占了大头,安平郑家也成功上岸,郑森担任了一个锦衣卫千总,但南京勋贵们好歹也算是保留了他们的一部分既有利益。
纵然以后肯定会扯皮不断,起码他们还有一部分反抗的余力。
勉强也算是皆大欢喜。
就在众人都有些疲累,乃至饿的饥肠辘辘,以为要结束会议的时候,朱慈烺忽然笑道:“诸位,正好今天大家凑齐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如大家一起来议一议如何?”
说着,他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那便是关于海城侯爷的封赏问题。海城侯爷这几年在我大明的功绩,孤也无需多说什么了,众位,尔等可有良策?”
“这……”
殿内众人都有点懵。
谁都没想到,刚搞完锦衣卫这么大的框架,此时,朱慈烺居然又掏出来一个比锦衣卫之事更为复杂、也更为庞大的问题……
徐长青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这事情,并不在计划之内!
无论是周皇后还是朱慈烺,都没有提前跟自己打过招呼。
徐长青不由看向了母子二人。
朱慈烺一看到徐长青的目光,顿时有点虚,不敢直面,有些谦卑的垂下了头。
周皇后这边却是略有俏皮的对徐长青眨了眨眼睛。
“……”
徐长青瞬时便明白过来,这是周皇后的主意。
毕竟,在此时这般状态,就算是给朱慈烺一百个胆子,他也绝不敢越过自己,直接商议此事!
这让徐长青又有些不爽起来。
虽说封赏的事情,自己早已经有所准备,并没有太大问题,可周皇后老是搞这种小动作,让徐长青并不是太踏实。
这边,大家都在低低议论不停,却是没人敢出来表态。
这事情太大了……
徐长青如日中天,城府又是极深,从来没表露过这方面,而此时南京城看似平稳,实则核心都在徐长青的掌控之中。
万一有哪里出了问题,谁,谁又能承担的起这种责任?
朱慈烺见没人来捧哏,一时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在他内心深处,早已经恨透了这明明是皇天贵胄,却只能傀儡般任人摆布的感觉。
若是让太祖爷朱元璋知道了,恐怕会气的直接从坟里跳出来吧?
然而!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辉煌早已经是过去,他此时就算是再不想忍,也必须要忍着。
见还是没人回应,他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孤思前想后,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孤准备,重开五军都督府,重设大都督职,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什么?”
“重开五军都督府?这……”
如果说刚才锦衣卫的事情是惊雷,那此时,朱慈烺说重开五军都督府,无异与是天劫之雷了!
毕竟,锦衣卫是大明的传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一直是大明的传统核心机构,就算现在不开,早晚都得开。
可五军都督府,这是大明全军的核心,要凌驾于整个天下之上的存在啊……
就算纵观大明的历史,也就有且只有一位大都督,传说中的元帅啊……
正是徐长青和定国公府、魏国公府的老祖宗,徐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