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山神
说起韩钰，你一定很好奇我与他的关系，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谈钰色变”呢。
认识韩钰，是在一个千年前。那时我还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狐妖。
七月清明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个清明节，又是一个天与人同哭的时节。
我来到城外的树林里，在这里，长眠着一位收养过还是一只狐狸的我的人。他是一位花匠，在城里的李老爷家里做活，有个儿子，但在几年前从军了，据说还当上了将军。
他的名字，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霍，因为这里的人都叫他“霍老花”。
霍老花这一生，无论是在他儿子当上将军前还是当上将军后，都过得平平常常，他还是老样子，早上鸡鸣时起床，带着干活的家伙，穿着那身补满了补丁的衣衫，戴上自己编的草帽，拿上一天吃的食物出门了。
霍老花的音容笑貌我还历历在目，可老人家却已长眠多年了。命运，就是这样弄人。
他的墓，就在我眼前的这片树林里。坟墓离树林的入口不远，顺着林子的这条小溪一直走下去，就到了。
“霍伯，我暮夕又来看你了。”我走到霍老花的墓碑前，用手擦了擦墓碑，碑上，他的名字依旧是“霍老花”，也许，他就叫霍老花吧。
一年未来，坟上又长满了野草。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凄凉。
“诶诶诶？下雨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谁？”我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一把匕首反手拿着。
草丛动了动，一个满头是草的人爬了出来。
嗯，是爬了出来。
“那个，我叫韩钰，你呢？”韩钰一边说着，一边把草从白色长发上拿下。
“暮夕。”我把匕首又握紧了些许。
“暮……暮夕？！”韩钰突然抬起头，用他那墨绿色的眸子盯着我，“暮夕……你终于回来了。”
“你……认识我？”
“算是吧。”他笑了笑，这笑，夹杂着一丝凄凉。
“嗯？什么意思？”我问。
韩钰摇了摇头，“没什么。下着雨，我请你去茶楼坐坐吧。”
这就是第一次见到韩钰。
韩钰他喜欢酿酒，但不喜欢喝酒，特别奇怪。我开酒吧，就是因为他。一千年前，他突然对我说，他要消逝个一千年，让我开家酒馆算着时间。并且，他把一壶用白玉瓶装着的酒给了我，让我替他保管，如果一千年后，他还活着，并且还有机会的话，会来找我拿回去。
就这样，我天真地答应了。开了间酒馆，卖着点小酒，等着个千年。
“暮夕？”
“啊？”我摇了摇头，看了看眼前山峰，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到了纪山脚下。
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暮夕！”
是嬴若清，我转过身，“若清？诶……幺儿？”
“暮夕姐姐！”幺子笑着向我招了招手。
“她们是——”独孤箫看了看我。
“两个朋友。”我浅笑着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嬴若清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什么锦鹤门失踪的。这好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所以，我就来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嗯嗯。”幺子点点头，“我是皆絮姐叫我来的，因为团长的缘故，她自己不方便来。”
“谢谢你们。”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也许是感动吧，这么多年来，抛去瞬逝的那几个家伙不说，我已经很少遇到真心的朋友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独孤箫说完，便走进了山林里。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几小时后——
“诶……我说……”幺子靠着一旁的大树，费力地喘着气说道，“暮夕姐姐，这……这锦鹤门到底在哪啊？我们这都走了几个小时了，连个门影都没看见。”
“我哪知道……”我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趴在了独孤箫背上。
“我这样没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嬴若清看了看太阳。她身为一名刑警，体力比我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暮夕，钥匙呢？”独孤箫问。
“钥匙……我放哪了……找到了。”我把钥匙递给了独孤箫。
“果然。”独孤箫看了一眼钥匙，说了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
“独孤哥哥，你说什么果然？”幺子问。
独孤箫把钥匙放到地上，“那个纪字变了。”
我们凑过去一看，果然，中间的图案从“纪”字变到成“孑”。
“这是什么啊？”嬴若清问。
我这才想起来嬴若清是看不懂这妖文的，于是解释道：“这是妖文，写的是个‘孑’字。”
“难道，它是说锦鹤门在这纪山上的那棵千年孑树旁边？不会吧，这么好找。”幺子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点点头，的确，这锦鹤门，怎么会这么好找？
“别多想了就这么好找，走吧。”独孤箫看了一眼幺子，问，“你知道孑树在哪？”
幺子挠了挠头，笑了笑，“说出来也不怕你们不信，小时候，我特别爱玩，经常会偷偷溜出来玩，而这纪山，我经常来，可以说，就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把这纪山给介绍个遍。”
“那就走吧，天要黑了，今天是不可能赶到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独孤箫此话一出，嬴若清和幺子就点了点头。
……
终于，在月亮升起来之前，我们找到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山洞。
洞内很黑，但还是勉强有些月光渗进来。嬴若清在附近捡了些干树枝，凑成了一篝火。
尽管在夏季，还是能感受到一阵阵寒风吹来。火焰在山洞里忽明忽暗，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笼罩着我。
“这么安静，不会有什么野兽吧？”幺子担心地看了看洞外，“要不要弄个什么阵？”
“不行。”独孤箫当机立断地否决了，“如果设阵法的话，一旦有有灵力的人经过，那么我们就很容易暴露。”
嬴若清也点点头，“嗯，暴露了就麻烦了……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竟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枪！
“诶？”我看了看她，问，“你们刑警在休息时间也能配枪？”
嬴若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啦，是我一个外国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有枪的话就安全点了。”幺子点了点头，“不过……有消音器吗？不然……”
嬴若清点点头，“嗯，这个是肯定的啦。”
“今天我来守吧。”独孤箫看了看我们。
我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点了点头，因为，这里除了独孤箫，似乎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吧？
“要不第二班换我？”嬴若清问，“总不能让独孤箫你一个守一个晚上吧？”
独孤箫摇了摇头，“没事，区区一个晚上，我要是守不过来，我都没脸说话了。”
我点点头，“嗯，这家伙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好了，都快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嬴若清和幺子没再说话，默认地走到一边，靠着石壁休息了。而独孤箫则是走到了洞口，坐在了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上。此时，洞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我看了看当空的月亮，看样子才九点多，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于是我走到独孤箫旁边坐下。
“走了一天了，不累？”独孤箫看着远处轻声问。
我伸了个懒腰，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道：“想当年我师父给我们这些弟子弄的那啥魔鬼训练，比这恐怖多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师父还真舍得让你这个女儿去受苦。”
“还好了，现在想想，他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啊。”我往洞里看了看，发现那两个家伙都睡着了。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们小时候的。”独孤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用像我一样，整天担惊受怕的。每天睡觉都不安稳，生怕再也看不到初升的太阳。”
我看了看他，此时，月光正照在他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挺美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好看干嘛？又不是明星，要靠脸吃饭，既然不靠脸吃饭，那长得比我好看干嘛？！真是的真是的……
等等，我拍了拍脸，我都是在纠结什么啊。
“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怎么。”我可能告诉你吗？这事说出去我都觉得丢脸！
这时，独孤箫突然作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远处的灌木丛。
我也跳下巨石，反手握着一把匕首。
灌木丛动了动，接着从里面走出了一只山兽。
这是一只我从未见过的动物。它长得很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但它的皮毛是暗灰色的，还夹杂着一些暗红色。它的脚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它的四周还围着一些像萤火一样的圣火。
独孤箫看见了，一惊，连忙拉着我单膝跪了下来，低着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山神”。
山神？！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惊动了山神！
因为低着头，所以我没有把眼前的这位山神看仔细。
“起来吧。”
这是山神的声音，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随着独孤箫站了起来。这次再看到山神时，他已经幻化为人形，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银发束起。
“在下独孤箫，她是暮夕，”独孤箫说道，“若有冒犯山神之处，还望您见谅。”
山神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小子还算懂规矩。”
“山神，若是我们惊动了您，还望您见谅，我们在此借宿一晚，明早便动身。”我说道。
“嗯。多久没有遇到像你们这般懂规矩的了。”山神看了看我们，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脸上，“啧，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他走过来，用手勾起我的下巴，眯起眼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还摇着头说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独孤箫说道。
“她明明……”山神看向独孤箫，“啧，怎么你看着也眼熟……”说着，走向独孤箫，“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嗯，晚辈，独孤箫。”独孤箫笑了笑。
山神又看向了我，“为什么这么像她……怎么会这样……”
我被他们两个说得一头雾水，但看样子，这两个似乎认识？
“不是像，根本就是她啊，山神。”独孤箫突然笑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凄凉的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果是你的话，就好明白了。”山神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命该如此，又有何妨。不过，又赌输了，看了他说的没错。你们是要去锦鹤门吧。”
独孤箫点点头，“正是。”
“嗯，你们早点休息，我明天让我的山灵来给你们带路。”说完，山神转身离去。
我望着远去消逝的山神，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韩钰和皆絮的场景，似乎……他们都早就认识我？可是，为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间，觉得他们都在瞒着我什么……
“独孤箫，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什么？”独孤箫反问道。
我深呼了一口气，“你说呢？”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回洞口，又坐回了原位。
我知道，他是不想说了。也坐回了原位，看着月光，笑了。
反正被骗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了。要骗就骗吧，要瞒就瞒吧，无所谓了。
“有些事，回告诉你的。不过，”他突然说得，然后看了看我，“时候还未到。”
“时候未到么？”我伸出手，遮住了月亮，“这句话，我似乎都听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