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想透这些,叶胜男慢慢坐起身来,“姨母,我错了。”

封嬷嬷点点头,“如今想明白了,还为时不晚的。这《华严经》你抄它一百遍。”

叶胜男一怔,她虽不吃斋念佛,对佛经也不通,可到底还是知道些的。

《华严经》全称《大广佛华严经》,有好几个不同的译本,按所译成的经卷数多寡,又有《六十华严》、《八十华严》和《四十华严》之分。

封嬷嬷手上这本,正是《八十华严》,共八十卷三十九品。

太妃让叶胜男抄的可不是这里头的一卷或两卷,而是整整八十卷。

可知没些耐心和功夫,是抄不来的。

起初叶胜男的确也是耐不住的,几番向封嬷嬷求情。

封嬷嬷的性子,叶胜男也算是琢磨明白了的,对别人就罢了了,可对她外甥女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只是这回凭叶胜男怎么央告,封嬷嬷却狠下了心,只说这是为了她好。

叶胜男无法,只得一点一点地耐下心性来,只当是给九泉之下父母的积福了。

佛法到底是精妙无比,包罗万象的,叶胜男虽慧根有限,但多少也有所感化,心便真的慢慢沉寂了下来。

有时叶胜男在抄写经书之余,还会写些自己的感悟。

这些最后都会送到太妃面前的。

太妃瞧了,有时会点点头,有时又会会心一笑,都不可多言。

只说叶胜男的经书一抄,便抄了整整一年。

当叶胜男再出来时,人真真是大不同了。

人常言的相由心生,也不过如此了。

多了份难以言喻的宁静平和的叶胜男,不再有破绽百出,欲掩还露的锋芒毕现,却还自以为高人一等之感,让人可亲可近了。

这时候的慈心也快要出嫁了,因缘顶替了她的位置,太妃将叶胜男也提了等。

这日,又是十五,府里的主子来给太妃问安的日子。

可前个儿襄郡王同府里的爷们儿随皇上到京郊围场去了,至今未归,所以今儿只王妃领着两位奶奶和姑娘们来问安。

也是因前番得知又有了喜的缘故,王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待打发了女儿和儿媳去后,王妃同太妃又说了好一会子体己话儿。

罢了,姑侄二人便一块用早饭。

叶胜男也在跟前服侍,虽然说布让的活她轮不上,但端菜摆桌还是能够的。

若是旁人,定会以为不过是端菜摆桌,是个人都能做得活儿。

不然,这里头也是大有学问的。

做好了,也是能在主子心里存好的事儿。

于是王妃便发觉,自己不过是看了眼太妃在吃的酥酪,少时一小盏酥酪便到了她面前了,而面前一直没留心的胭脂卷儿,不知何时已被收去了。

又或是她才觉着有些反胃,想要吃了一口粳米粥压一压,但入口却觉着寡淡无味,须臾一小碟玫瑰卤子渍的姜片便到了她手边。

真真让人熨贴。

王妃便有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等的眼力价,于是抬头看了眼正在食盒里挑拣点心的叶胜男。

往日来请安,只要家里的爷们儿来了,就算是太妃身边的人,也没有不往他们跟前凑的,只是到底都是太妃身边的人不比外头的做得打眼,藏得好罢了。

是故,太妃身边的人王妃不但都知道名儿,就是底下的粗使丫头,王妃都认了个全。

可如今一见叶胜男,王妃却觉着叶胜男有些眼生。

其实叶胜男这样眼力价的人,王妃身边也是有的,只是这些人在王妃身边年头不短,深谙王妃的习性和脾胃,才能让王妃觉她们是得心应手了。

所以王妃以为最难得的并非是有察言观色的通透,心细如发的缜密,而是察言观色之后的不动声色,毫不声张,仿若春雨润物,细无声。

就像那盏解馋的酥酪,就像那碟及时的玫瑰卤子姜片,出现得不着痕迹,且毫不居功,却让人十分受用。

一时,王妃玩兴起,还要再试一试叶胜男,便故意多用了半块杏仁酥。

只见在早饭撤去后,惯常吃的清茶便不见了,换成了对怀了身子大有益处的杏仁茶。

王妃是真心的喜欢了。

于是待叶胜男去了,王妃便问起自己身边的嬷嬷“这丫头是谁?怪可人儿的。”

那嬷嬷笑回道;“她就是依怙。”

“原来是她。”王妃这才对上名儿了。

再好到底只是丫头,还是太妃身边的额,王妃问完知道了,也就罢了,后随太妃移驾到东梢间去。

王妃接着先前早饭前的话,道:“前两年,我是真不放心老三的身子骨,这才驳了王爷的意思。老三底子薄,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出来了,没得在这些事情上再毁了元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太妃一面拈起佛珠,一面道:“你是他亲娘,自然是心疼他些的。只是安哥儿到底是王府的公子,没得这年纪了还不识房中事儿的。说出去也不像。”

王妃甚至无奈道:“这些儿媳如何不知的,所以这回王爷再提起,我觉着也该是时候了。”

说着,王妃顿了顿,“只是……这背后不知是那一个不安好心的,撺掇的王爷,净把些不三不四,不教着安哥儿学好的玩意儿,往安哥儿房里塞。”

这时叶胜男正好进来给封嬷嬷回话,听到这些心内不禁回想。

太妃和王妃口中的安哥儿,似乎正是襄郡王嫡三子薛云上的小名儿,传言这位安三爷自小身子就不太好。

叶胜男却不觉得这是真。

记得那年,因皇上只得一子,故开恩令宗亲子弟皆可入南书房读书。

薛云上也在其列,因此不时也有到太后宫里请安,有时太后还留他们饭。

有一回,薛云上他们立了鹄子习射给太后瞧,热闹热闹。

薛云上面上是最弱的,可待人散去了,薛云上故意留在最后射的那一箭,迅猛精准,与方才人前比试时是天壤之别,可知是故意人前藏拙了。

那年叶胜男初进宫,被人欺负受了伤躲在角落里哭,这才无意中瞧见的。

而那年薛云上不过十岁吧,而到了今年,想来也有十七了。

至于薛云上为何要在人前示弱,叶胜男就不得而知了。

想罢,叶胜男就听王妃又道:“所以斗胆还请姑母掌眼,给安哥儿另挑两个好的才是。”

太妃默了一会子,道:“你且先说说,他们都给安哥儿找些什么人?”

王妃只得一一说了。

太妃听罢,又默了一会子才道:“这两人可不好驳回的。”

王妃自然是知道的。

那一个张欢喜的丫头是襄郡王生母邓夫人陪嫁过来的家生子。

这邓夫人虽故去了,但襄郡王对生母多有愧疚,故而对邓夫人留下的人都多有照拂。

若这般强势打发了出去,没得让襄郡王不痛快,与薛云上父子生隙,那就不美了。

而另一个叫万丽儿的,则是王府里审理司审理的表亲,身份上比张欢喜更上一层,就更不好打发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顾忌,这位审理还是王爷身边的亲信。

沉吟了片刻后,太妃道:“罢了,就都留下吧。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有放眼皮子底下的好,让她们两虎相争也有个对手不是。”

王妃听了也只得作罢,“也只能如此了。但还请姑母再给安哥儿挑两个好的。”

太妃点点头,道:“我是早有主意了,只是安哥儿院子里人一多,没个能管束的人头上压着,只怕也是个乱的,没得传出去得个□□的名声。”

王妃也深以为然,“就是这话了。我如今还能的,可日子一长,我身子笨重了,难免会有顾不上的时候。那时只怕会有人钻了空子。”

太妃正待要细说她择定的人选,就听外头有人喝道:“这炭你是那里来的?”

接着就是一阵盒盘倾倒摔落的声响传来。

封嬷嬷面上一凛,撩开珠帘往外头看去,呵斥道:“放肆,谁在外头喧哗?”

少时,叶胜男和未果诚惶诚恐地从外间进来跪下。

太妃问道:“怎么了?”

未果是个胆小的,自然不敢有分毫的隐瞒,回道:“回太妃、王妃,奴婢不过是给外头的香炉续一块炭。没想依怙却忽然将奴婢手里的活儿打落了。”

闻言,王妃不禁对叶胜男有些失望,暗道:“竟是这般霸道的性子。”

太妃不料却问叶胜男道:“你有何话可说?”

叶胜男回道:“回太妃、王妃,这炭用不得。”

王妃忖度了须臾,又问道:“什么炭?”

叶胜男就将一块熏香用的炭拿了出来。

封嬷嬷见了心中一慌,唯恐太妃责难叶胜男,不禁僭越先声训斥起叶胜男来,道:“你胡说什么,这可是前个儿太妃进宫时,太后赏的乌金炭。”

闻言,叶胜男的脸色越发没了颜色,暗道:“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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