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妃训斥襄郡王不该这么重手教训薛云上的,襄郡王还有话说,可太妃如此一说,襄郡王什么话都得憋回心里,堵得生疼不说还讪得不行。
襄郡王只得说就打发人去请太医的。
太妃这才掉过来脸来看着襄郡王道:“不必了。王爷动了这半日的气,想来也累,安哥儿交给我就成了。”
话里话外,太妃还是半个点怨言都没有,让襄郡王越听越心惊肉跳的,忙道:“近来母亲身子不好,这逆子如何还能劳动母亲的。”
太妃还是那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语气道:“可是王爷觉着安哥儿得如此教训还不足的?王爷不妨接着再打一会子,不必顾忌我在此的。”
襄郡王听了急忙跪下,“母亲,儿子这般教导安哥儿,也是为了他好。”
太妃又不看襄郡王了,只道:“我说了,老子教训儿子理所当然,所以王爷不必如此。王爷只管教训,完了我也好将安哥儿带去疗伤。”
话已至此,襄郡王那里还敢有旁的话,只一迭连声,“完了,完了……”说得一点子底气都没了。
盛有余让人抬来早备下的春凳,叶胜男和关雎小心扶薛云上趴在春凳上。
太妃道:“赶紧的,抬回安哥儿他院里去。”
没想,薛云上这时却要说话。
就听薛云上对襄郡王道:“儿子想再……再劝父王一句,此案……父王和大哥……万不可贪功,皇上圣明……皇上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叶胜男给薛云上擦擦额上的汗珠,暗忖道那怕是为人子的,薛云上如此也是仁至义尽了。
可襄郡王还是不能明白,怔了怔想问却也知道此时不好问的,便让他们赶紧去了。
回到了续斋,院里上下一团忙乱的。
血污湿透了的衣衫粘在薛云上的背后,叶胜男只得拿剪子剪了衣裳,才能为薛云上清理背后的伤。
封嬷嬷从优昙婆罗院取来了太妃说的上好金创药。
叶胜男和关雎赶紧给薛云上敷上。
敷上药,背后疼得也没那么难受了,薛云上昏昏默默的,这才入睡了。
太妃见薛云上睡安稳了,心稍放下了,嘱咐叶胜男等人仔细照看后,便回优昙婆罗院去了。
就在前头闹得人仰马翻时,后头二房的院里,二爷薛云来一听说薛云上被襄郡王鞭笞了,举起酒杯直叫好的,发起酒疯来就说要到前头瞧热闹去。
与之相比,大房院里因大爷薛云起不在,只杨大奶奶一个妇人的不好前头去的,瞧着还算是安分的。
可也只是面上瞧着安分罢了。
老柏家的因前日的功劳,在大房院里总算得了几分体面,不必再经她亲家刘嬷嬷的嘴在杨大奶奶面前也能说话了。
“阿弥陀佛。”老柏家的装模装样地念了声佛,又幸灾乐祸道:“可是人常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可不就是他们的现世报的。”
这话不伦不类的,杨大奶奶听着却受用得很。
老柏家的那嘴脸,刘嬷嬷很是瞧不上,对杨大奶奶道:“就是不知,王妃怎么突然就到大相寺去了?”
杨大奶奶知道大爷忽然夺了薛云上的功劳,薛云上定要彻查到底是谁告密的,所以她早严令院里上下,连她自己都告病,足不出户了。
只是让杨大奶奶想不明白的是,薛云上却只拿了一个针线房的婆子。
杨大奶奶让人去打听了,可那婆子是个再寻常不过了的,并无可疑之处。
那薛云上拿这婆子到底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就听说王妃要到大相寺去住几日。
杨大奶奶忙又让人去打听,只说是王妃之前去了太妃院里,回来就说要到寺里住几日了。
“这对母子到底在打什么闷葫芦?”杨大奶奶越想越不明白。
老柏家的想了一回,笑道:“可别是被太妃罚去的吧。”
杨大奶奶和刘嬷嬷一怔,一想又都摇头了。
刘嬷嬷道:“不能的。不说太妃是王妃的亲姑母,就说如今王妃可是有孕在身。王妃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太妃也会看在王妃的腹中孩子的份上,高拿轻放了的。”
杨大奶奶亦觉着刘嬷嬷说的是道理,直点点头。
刘嬷嬷思忖了片刻,又道:“别是为了寺里的那位吧?”
“那位?是哪位?”老柏家的怔怔地看着刘嬷嬷。
也怪不得老柏家的不知道,她是在魏氏母子和老王爷死后,太妃大肆清理下上后才买进府里来的。
那里杨大奶奶听了刘嬷嬷的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伸出两根儿手指来,“是你说这位夫人?”
老柏家的越听越糊涂了,也伸着两根儿指头,暗道:“这是什么夫人?”
刘嬷嬷点点头,“定是那位在寺里出什么幺蛾子了,王妃不得不去的。”
杨大奶奶眼珠子转了一会子,道:“想来也应该是了。听说当初这位被送去时,可没少闹的。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不见得就能真死心了。”
刘嬷嬷又连忙道:“不管如何,王妃不在府中可是机会。大奶奶赶紧让大爷劝谏王爷,这可是请封世子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这些杨大奶奶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在忽闻“机会”二字,杨大奶奶心里却又闪过一念歹毒。
少时,便听杨大奶奶倏然冷笑道:“可不正是大好的机会。”
说罢,杨大奶奶又抚上自己的小腹,沉吟道:“拿她儿之一命还我孩儿一命也值了。也好让她尝尝我当日没了孩子的滋味。”
刘嬷嬷和老柏家的见杨大奶奶忽然如此,就是一惊,都小心翼翼地道:“奶奶,你说的是谁?”
杨大奶奶半眯眼睨着刘嬷嬷和老柏家的,道:“你们说呢?”
刘嬷嬷和老柏家的面面相觑,那里还敢言语的,顿时都低下头来。
可就在这时杨大奶奶越笑了起来,道:“明儿一早你们赶紧打发人去告诉大爷,就说让大爷无论如何都要了留住王爷两日,不让王爷他回府来。”
刘嬷嬷和老柏家的都不解,正要问:“若大爷问起为何,又该如何回话?”
就见杨大奶奶又变了脸,阴森狠毒满面,咬牙切齿道:“我要老三他的命。”
刘嬷嬷和老柏家的顿觉胆战心惊,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又说回了续斋。
一来是不惯趴着睡的缘故,二因伤口愈发疼了,薛云上只是睡了半夜便又醒了来。
迷迷糊糊的,薛云上就觉着幽香淡淡绕在鼻间,感觉身边似乎有人。
薛云上慢慢睁眼,房中灯火微朦,关雎正伏在对面的炕桌上睡去了。
薛云上又略一垂眼,又看见叶胜男正面朝着他,趴在床沿睡着了。
两人之间,不过咫尺,近到叶胜男长长的眼睫毛处遗留的细细小小的眼泪珠儿,薛云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叶胜男素习笑脸迎人,看似是好性儿的,其实她要强得很,轻易不会落泪的。
故而这会子瞧见叶胜男落泪了,薛云上只觉心头一阵悸动,仿若被谁拨动了心弦般,让他想为她抚去泪水。
其实也不过心底刹那的意动,就是薛云上也没想到的,手便真的向叶胜男脸上伸去了。
可只是这么一下,却不慎扯动了背上的伤,薛云上不禁“嘶”地一声倒吸冷气一口。
叶胜男挂心着薛云上,睡得也浅,所以薛云上那里才轻吸一声,她便觉察了。
叶胜男倏然睁眼,见果然是薛云上醒了,忙起身轻生问道:“三爷,可是碰着身上的伤了?”
说着,叶胜男连忙便将轻盖在薛云上身上的袷纱被掀开查看。
薛云上才发觉,原来自己竟然未着上衣,只缠了厚厚的棉布条。
平日里薛云上在叶胜男她们这些丫头面前,衣冠不整之时都是少有的,更别说是像这样赤身LUO体的。
所以这会子薛云上很是不自在。
而见包扎的棉布并未再渗出血红来,叶胜男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三爷可别再动了,想要吃什么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
对面炕上的关雎听闻声响也醒了,过来问道:“三爷可是想要吃茶?”
薛云上连忙点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叶胜男对关雎道:“都这早晚了也不好再吃茶了。小厨房里我熬了安神汤,这会子端来给三爷吃了正好。”
关雎点头答应着去了。
见叶胜男和关雎说话一时还顾不上他的,薛云上便想着赶紧扯了被子盖了身子的,可稍微一动又不慎扯痛了背后的伤。
叶胜男见了只当是薛云上难受得很,便道:“三爷可是觉着难受?要不奴婢给三爷你吹一吹,许是能好受些。”
说着,叶胜男略俯身轻吹着薛云上背上的伤。
背上有伤之处还疼不疼的,薛云上一时也顾不得了,只觉露在外的背微微清凉,伴随而来还有丝丝酸痒酥麻之感,让薛云上越发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