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家的自然是依实回了,“三奶奶身子至今都没大好全。听依怙说,亲家太太倒是送过些偏方来,可都不中用。这不,三爷便只能一直歇在书房了。”
太妃了冷沉着脸道:“偏她这样的还犯妒容不得人,哼。也罢,韩氏虽千般不好,但这会子却正好能绊安哥儿了。”
常安家的不明白,小心问道:“太妃的意思是?”
太妃又冷笑了一声,“去让人把王道光那方子给亲家太太送去。”
常安家的一时想不起,于是道:“王长史的方子?”
少时常安家的便明白了,只是常安家的又踟蹰了,“原来太妃说的是那方子。只是……只是王长史说了,那方子虽有用,但药性是十分霸道,用了可就自绝后路了。”
太妃冷声道:“段家眼看就要败了,韩尚书同段伟程可是连襟,那时候韩家会如何还不知道的。而韩氏有什么差池了,不正好的。”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一处十分适宜闲暇时约三五知己踏秋的溪边,一位公子在垂钓。
公子垂眸敛目,一心都在那他随手做来的枯枝钓杆上了一般,凭身后一人骑马近来,也并未回头。
只那公子的小厮踅身向来人打了个千儿。
来人便将缰绳丢给了公子的小厮,后向背对这他的垂钓公子抱拳一揖。
罢了,也不见来人客套寒暄,开门见山便道:“果然如公子所想的,当年段伟程正是拿娄三娘的清白撇清了嫌疑,后又因与城门领冯少青交好,冯少青更不能疑他,这才让段伟程轻易将贼王一家暗渡出了京城。”
溪边的公子还是未回头,只是将钓杆提起,看了看上头的空钩,道:“娄三娘又是因何而死的?”
来人道:“依从云南得来的蛛丝马迹,应该是娄三娘无意中得知了贼王竟藏身在段家,唯恐段伟程会对她们母女不利,惊慌之下便带着初生的女儿偷偷跑出段家。只是那会子娄三娘因生产不利坏了身子,并未能逃出多远,便被段家人追回了。没多久段家便对外称娄三娘产后血山崩,死了。”
闻言,溪边的公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又问道:“娄三娘的女儿呢?”
来人道:“说来最奇的就在此了。段家将娄三娘抓回时,段家搜查遍了方圆十里,竟也找不到这位段家长女。故而在娄三娘死后没多久,那位段家长女便也跟着没了。”
溪边的公子将枯枝钓杆一丢,但并未言语。
见状,来人又道:“倘若公子想要继续追查段家女的下落也不是不能的。依我推断,当年娄三娘怕是也知道就她自己和两位老仆,是逃不出段家的手掌的,所以这娄三娘定是将女儿托付给了往来的商队。滇地偏远,货商虽有,但也不过是惯常行走的那些罢了,要查也容易。”
溪边的公子终究站起身来了,可他还是没回身,拍了拍手又背于后,道:“不必了。娄三娘也是个苦命的,那孩子再无辜不过了。眼看段家就要败了,如今又何必因咱们的一时好奇,而害了娄三娘拼命保全的女儿。”
来人怔了许久,喃喃道:“是呀,何必累及妻女的。”
完了,来人又道:“安南王有道密折进宫了。我来前,皇上已召郑国公进宫商议了。”
溪边的公子抬头看天,道:“可见皇上是有意让我外祖父前往云南彻查了。那你大可放心了。我外祖父一家对睿王的仇恨也是不小的,不怕这贼王还有被轻纵的一日。”
来人却又恨了起来,“只恨不能亲手手刃了贼王。”
公子回头笑道:“我倒是有心向外祖父荐你一并前往,就不知唐指挥使可有愿意?”
来人先是怔了怔,后大喜道:“公子之恩,唐某铭记在心。日后唐某愿为公子鞍前马后。”
公子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只一件你要知道的,云南那边熙皇子的根系也是不少的,倘若牵扯上了熙皇子,你可知该怎么做?”
来人顿了顿,试探道:“下官自然只以钦差大人马首是瞻的。”
公子却摇头,“你可是皇上的锦衣卫,皇上又是个舐犊情深的。”
来人这才明白了,又是一揖,“唐某明白了。”
又闲话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这二人才散了。
就见那位公子上了马车回城,一路直往郑国公府去了。
公子从公府出来后,又往襄王府去了。
马车在襄王府门前停下,房门十数人赶紧上前伺候,“三爷可回来,王爷找半天儿了。”
公子果然就是薛云上,只是衣裳却不是溪边时的样子了。
听了房门的话,薛云上也只是答应了声“知道了。”回头吩咐了小厮汉广几句,这才往襄郡王书房去了。
襄郡王问的也不过是些邸报上,他看不明白的朝廷局势。
待薛云上从襄郡王书房出去,回他自己外书房时,又被叶胜男被堵上了。
叶胜男上前迎薛云上进了书房,倒茶倒水又更衣地服侍薛云上罢后,才道:“后门上头的贵子说,今儿又有人捎东西来了,还有往太妃院递的。”
薛云上端茶的手顿了顿,道:“想来也是为了云南的事儿了。”
叶胜男献上小点和果子,道:“可是安南王的密折到了?”
薛云上点头,似有些犹疑地呷了口茶,才又道:“段家的时日不多了。”
叶胜男先时还不明白,好好端端的薛云上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句,后来才想起这身子和段家的干系。
这时就听薛云上将娄三娘的死又说了一遍,完了问道:“别人就罢了,娄三娘,你可想去拜祭下?”
叶胜男默然了一会儿,道:“没想到,她这般命苦。若有机会,奴婢自然是要祭拜的。只是云南居此千里之遥,奴婢又如何能去给祭奠的。”
薛云上笑道:“爷自有神通。”
又说郑国公领钦命秘密前往云南后没多久,便进了九月。
这日正是初一,襄郡王携一家大小前往优昙婆罗院给太妃请安。
太妃还是那慈和可亲的样子和儿孙叙家常的,最是夸了韩氏一番,说韩氏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等话,还把薛云上和韩氏都留下陪着用斋饭了。
韩氏当真是受宠若惊了,所以在摆饭时,韩氏还是坚持端着规矩服侍太妃和薛云上用饭的。
太妃也就没多勉强韩氏,一面吃着韩氏布来的斋菜,一面装似不经心地问薛云上道:“你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祖母可是一直都在等着抱重孙的。”
闻言,韩氏就是一僵。
薛云上看了看太妃身边的韩氏,笑道:“也是孙儿的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外的冷落了三奶奶。”
韩氏一怔,暗道:“夫君怎么将过错都揽自己身上了?明明就是我不中用。”
等韩氏再看太妃,果然见太妃不悦了,还教训薛云上道:“糊涂。什么事是比传宗接代还要重要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太妃这番教训只管捡大的罪名说,让薛云上不得不忙忙跪下认错的。
韩氏不敢迟疑也跟着跪下了。
只是韩氏回想起了方才私底下,薛云上同她说的话,说是一会子不管太妃怎么样,让她都不要回话,他自有话回太妃就是了。
可如今见太妃如此严厉教训薛云上,韩氏如何还能安心的,便冲口而出了,“祖母息怒,一概都是孙媳的身子不争气,和三爷不相干。”
薛云上赶紧道:“还不快住口。祖母教训话,岂有你回嘴的礼儿。”
韩氏含泪道:“可分明不是三爷的错,是妾身不能服侍三爷所致。”
说罢,韩氏又忙忙跪行至太妃跟前,道:“祖母,是孙媳前番染疾至今未愈……”
韩氏再藏不住话,把自己到底是什么症候,如今又吃的什么偏房,如今已见好转等话都一一细说了。
凭薛云上如何给韩氏使眼色的,都拦不住。
说罢,韩氏抬头偷看太妃,未见太妃霁色,就听太妃道:“‘有恶疾’可是在七出之列。”
韩氏如闻惊雷,一叠连声道:“孙媳已有好转,孙媳已有好转的。”
薛云上才要张口,便被太妃喝住,“你住口。”完了,太妃又睨向韩氏道:“既如此,你赶紧养好身子才是首要,这样方能给咱们家传宗接代的。”
韩氏只觉背后一片湿冷,只知道回答,“是”了。
太妃又道:“明儿我便递牌子进宫去,恳情太后和皇上少给你些差事。你就安心在家陪三奶奶吧。”
不说薛云上和韩氏,就是襄郡王和王妃也不敢忤逆的。
回到榴绯轩,韩氏越想越觉着愧疚难安,便私自加大了偏方的用量,没出两日果然就见了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