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到底是宫里头的人,该如何提醒薛云上才好?叶胜男一面忖度,一面道:“到底还要熙皇子殿下自个答应的好。”
薛云上叹气道:“唉,谁不知这样才好,可他再不听劝了。”
叶胜男正没个头绪,就听薛云上又道:“也罢,少不得去走一遭,把冯师傅给请来,许殿下能听他一两句劝的。”
“冯师傅?”叶胜男一想这才记起,“三爷说的可是从前在南书房念书时的师傅——冯少傅?”
薛云上点头,道:“正是了。在南书房时熙皇子对少傅还是颇为敬重的,他的话殿下许能听上一听。只是如今少傅已告老还乡,还需我等亲去请来才是。”
闻言,叶胜男豁然开朗般,道:“既如此,不妨三爷也去请来当年服侍过殿下的保母保公嬷嬷们。那时张惠妃才去,殿下年纪小最是孤苦之时,太后和皇上虽多有怜爱,但到底不能时时看顾他的,多是那些人照看得多。殿下对这些人多少存些情分的,有他们帮着说话,许也有些用处。”
薛云上道:“你是说保圣夫人?”
而这位保圣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乳母。
当年皇上决心亲自教养熙皇子时,保圣夫人的确没少照顾熙皇子的。
只是还不是这位。
叶胜男心内摇摇头,但嘴上却不可说,于是道:“这位夫人应该也能劝上殿下一劝的,可保圣夫人不是三年前便去了,这要怎么请?”
薛云上一怔,后又笑道:“瞧我,都急糊涂了。殿下的乳母也是找好便没了的,只能去寻当年殿下的保公了。”
薛云上想道:“熙皇子的保公,如今正是皇子府的长史,这位不难找,所以还是先去请冯师傅。”
叶胜男听薛云上如此说,心内还是摇头,只因还不是这位,那人在太后的寿安宫,于是道:“听说熙皇子小时,也多在太后膝下的。太后宫里的人不妨也去寻访一番。”
薛云上点头道:“也好。”
次日,薛云上草草收拾行装,便往热河去了。
薛云上这一走,日子便进了十月。
过了开炉节,叶胜男觉着自个又不好了起来,时常恍惚,有时人虽睁着眼,心神却不在了的样子,好半天叫不回她来。
且每每如此,叶胜男自己还不知道,事后听人说起才惊觉。
褰裳和芄兰来的日子短,是故还没见过叶胜男犯病的,褰裳又有心要压叶胜男的一头,所以每每见叶胜男如此,便端着大丫头的款儿教训起叶胜男来。
只缁衣也是薛云上身边的老人了,叶胜男的病她也是见过的,而且叶胜男她来说有提携之恩,对叶胜男自然就多了一份亲近,所以担心道:“别是依怙及姐姐的旧病又发了吧?”
褰裳一听,忙问道:“旧病?什么旧病?既然她有病,怎还好留在榴绯轩伺候,还不赶紧打发她家去养着的。若让她把病气过了人,这可怎么得了。三爷和三奶奶可知道?不成,从前就罢了,如今我在这便不能再放任这样的事儿。”
缁衣急道:“依怙姐姐这病不过人,不然咱们这些人早病死了。”
褰裳道:“那也不成。”
说毕,褰裳作势便要往外头去。
缁衣也是豁出去了,跑门口处挡下道:“成与不成,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褰裳气得直冷笑道:“好,好,我说了不算,那谁说得才算。王妃如何?”
芄兰在旁来回地看着争吵的两人,眼看她们就要动手了,就见个小丫头子慌慌张张地跑来道:“不好了,不好了,依怙姐姐昏过去了。”
褰裳一推缁衣,“还不快起开,再不去瞧瞧,仔细你依怙姐姐要病死了。”
从前叶胜男病发时,都有薛云上在,所以请医问药的也容易。
可如今薛云上未归,内宅事务又被褰裳把持在手,缁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昏睡不醒的叶胜男,缁衣记得团团转。
褰裳也看了叶胜男半日,道:“她都病成这样了,是再不能留的,赶紧送她家去。”
缁衣道:“依怙姐姐在府里没家,叔父又在庄上的。”
褰裳一听,心内直暗道:“那正好。送出去了,想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褰裳道:“那便送她到庄上,等她好了回头再接回来也一样。”
缁衣道:“不怕三爷回来拿你是问的,你只管去。”
却听褰裳冷笑道:“那能的。我不过是个丫头,说的什么也不能作数,到底还要回王妃。王妃说留便留,说送走便送走,和我什么相干的。”
说罢,褰裳就走了。
缁衣想去追褰裳回来,却被芄兰拉住了,“你挡得不住她的,仔细回头王妃还要给你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依怙姐姐被她撵了。”缁衣道。
其实家去时,芄兰的娘就曾嘱咐过芄兰,让她以褰裳为马首是瞻。
可她姐姐关雎,却说:“多瞧三爷的意思行事,再没错的。”
所以芄兰便糊涂了。
以薛云上对叶胜男的倚重,是不会让叶胜男出去的。
可褰裳背后还有王妃,王妃定会听褰裳的,叶胜男留不得。
想半晌,芄兰左右为难,讷讷道:“要不……要不,回太妃去?”
缁衣听了一拍手,“对了,我怎么想不起来。”说毕,缁衣提起裙摆就往飞奔向优昙婆罗院。
且不说缁衣进不进得去优昙婆罗院,只说褰裳。
来到王妃的小院后,褰裳便见到了刘嬷嬷。
自薛云上同王妃说起刘嬷嬷后,面上王妃待刘嬷嬷还是如初,可暗地里多少事儿,她再不能知道了。
所以这会子刘嬷嬷才领了褰裳进去给王妃回话,王妃就把刘嬷嬷打发去前头办别的事儿了。
王妃正炕上看小七爷玩儿。
小七爷半岁多了,正是好玩儿的时候,见着褰裳来了,竟还认得她,拿着个布老虎冲着褰裳直乐呵。
褰裳也不着急着回话,给王妃福了礼,又向小七爷道:“小爷又长了不少了。”
王妃笑着拿了帕子给小七爷擦了擦嘴上的口水,便让奶娘把小七爷给抱去了。
褰裳接过丫头端来的杏仁茶,献上给王妃。
王妃吃了一口杏仁茶,才问道:“可是那些人又闹了?”
褰裳半跪在王妃脚踏边上,一面给王妃整理裙摆,一面笑道:“闹才好,奴婢才有由头收拾了她们。”
王妃放下茶碗,道:“那是三奶奶说了什么?”
褰裳又摇头道:“奶奶如今虽好些了,但王太医说,因先前用药过猛,自然是立竿见影的。这会子改了温养的方子,效应就慢些了,又或是瞧不出效应的,但无论如何药万万不能停。先时,三奶奶见吃这方子并无效用,还真不想再吃的,还是奴婢哄了许久才吃的。这不养了这一月,前几日太医来把脉,就说三奶奶好了不少。”
王妃听了点点头,“那就好。你既也不是为了她来了,定就是为依怙吧。可是她背后给你下绊子了?”
褰裳笑道:“这她倒不敢。只是她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根,已经发了几回病了,可每回都没移出去,干在榴绯轩养着。奴婢一看,这怎么得了,没得把病气过了主子们的。可奴婢说了,缁衣她们却说,三爷从不让依怙出去的,就是病了也在榴绯轩养着的。”
王妃听了皱了皱眉,道:“简直就是胡闹。病人如何留得的,就是多心疼些这丫头,只管请大夫给她瞧好了就是了。你赶紧去把依怙送出去,回头你们三爷问起,只叫他来同我说话。”
褰裳称愿了,赶紧就答应了“是”,就去了。
又说缁衣,好不容易等到优昙婆罗院开了门,却是还是见不到太妃,只常安家的出来见了她。
“什么话只管告诉我,回头我替你回太妃便成了。”常安家的道。
缁衣也知道自己是人微言轻,但到底还是把事情说了。
常安家的听罢,道:“她们敢。三爷呢?”
缁衣道:“三爷出门去了。”
常安家的惊诧道:“出门去了?”她们竟然都不知道。
“三爷去哪了?”常安家的赶紧又问道。
缁衣道:“好像说是去拜会从前南书房时的师傅。”
常安家的这才松了口气,暗道:“不是去云南便成。”完了,这才对缁衣道:“依怙这事我知道,你且先去吧。”
缁衣道了谢,忙忙的又回榴绯轩。
回到榴绯轩,果然见褰裳正让人抬叶胜男的。
缁衣赶紧去阻止,道:“我已经回太妃去了。褰裳你不等等太妃的意思,就把依怙姐姐送走,当真是好?”
褰裳没想到缁衣敢去惊扰太妃的,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的,道:“你竟敢去回太妃。”
缁衣小胸脯一挺,“就许你回王妃去,不许旁人回太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