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第 184 章(1 / 1)

半夜响起的钟声,几乎将整个京城的人惊醒。

待再听清钟声是从何处传来时,许多人便再不能眠,都惊惶难安地吩咐家人将家里内外一干颜色鲜艳之物都一概摘下收起。

而凡在京中的官员都忙忙取出白绢裁之的吊服,乌纱帽亦以白布包裹。

诸位宗亲王爷与内阁,连夜进宫。

没多久,京城便戒严了。

唯襄王府太妃被钟声惊醒后,数了数钟声敲响的次数,冷笑一声道:“咱们周家,总算又熬出头来了。”说罢,太妃又安安心心地睡下了,管他外头灯火通明,人惊惶往来。

而郑国公亦是听闻钟声后,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神情。

完了,郑国公也并未似别人一般,忙不迭地找出吊服来赶紧进宫去,反倒是整装了一番,到自己宗祠去了。

郑国公世子周安寻来时,郑国公正两手执香,面上老泪纵横,哽咽道:“夫人,那背信弃义之徒总算是驾崩了,咱们的外孙儿即将称帝。你和孩子们泉下有知,只管告知那对父子,他们可服?没错,正是我们父子算计的他们断子绝孙。这是他们欠咱们周家的。”

周安是深知父亲至今不曾续弦,正因与母亲的情深。

当年郑国公夫人听闻几个儿子惨死镇抚司,便一病难起,死了。

当时郑国公也几乎要跟着去的,只是老夫人临终前,誓要郑国公为儿子们报仇,郑国公这才撑了下来。

想罢,周安拭了拭眼睛,道:“父亲,该进宫去了。”

郑国公将香插RU香炉,头也不回的冷冷道:“进宫去作甚?我嫌他死得迟了。就说我乍闻皇上驾崩,悲痛难耐病倒了。”

周安道:“这也就罢了,到底外甥年轻,没经过这样的大事儿,只怕还要父亲进宫去主持一二。”

郑国公长叹一声,道:“你果然是不比你大哥的。”

周安忙向周家列祖列宗牌位跪下,道:“儿子无能。”

郑国公伸手小心抚拭发妻灵位,道:“这等大事,咱们虽可主持,但到底不如新皇下旨来请,一则名正言顺,二则不比自己上赶着体面的?”

周安道:“父亲说得是。”

彼时,叶胜男也正给薛云上更换衰服。

少时,薛云上便头戴素白的翼善冠,圆领麻布袍,束腰绖与宗亲内阁相商大行皇帝丧仪。

怡亲王和襄郡王自然也在其列。

襄郡王还罢了,怡亲王也知早把薛云上得罪狠了的,所以干脆也不去粉饰太平,处处与亲薛云上一党做对,更以大行皇帝过继薛云上的大恩要挟薛云上,定要大肆操办大行皇帝丧仪,那怕穷尽国库,不然薛云上便是不敬不孝。

亏得诸位宗亲王爷中,难有与怡亲王同气连声的,怡亲王独木难支。

次日一早,内阁以薛云上嗣皇帝之名,颁大行皇帝丧仪注,“自闻丧日为始,不鸣钟鼓;在京文武官员闻丧,吊服、乌纱帽、黑角带,当日起三日内,俱晨诣思善门外哭临,退宿本衙门,不得饮酒食肉。第四日斩衰服……”

大行皇帝丧仪当中,薛云上除了主持丧仪,忍受太后和怡亲王的百般调理为难,还要操持国事,几乎也不能眠。

叶胜男看在眼里心疼得很,提醒了薛云上,薛云上这才想起郑国公来,便宣了周安进宫说话。

周安大肆渲染一番郑国公听闻大行皇帝驾崩的伤心,至今卧病在床,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薛云上自然是要抚慰一番的,又说了些倚重的话。

次日,果然郑国公拖病恙之躯来哭临了,让对大行皇帝丧仪诸多挑剔的怡亲王,总算是遇上了对手。

日子越往后,这二人越发水火不容。

直到第二十七日,薛云上虽为皇太子,但因大行皇帝不曾留下传位遗诏,内阁依例代大行皇帝拟诏。

当日百官行四拜礼,跪听遗诏。

董阁老手奉诏宣道:“乾道统天,文明於是驭历;大宝曰位,宸极所以居尊……”

薛云上双膝跪地,心中感慨万千。

待诏书宣罢,百官行四拜礼毕。

薛云上起身,百官向其再拜。

事至此,太后和怡亲王也知,大局已定便也稍稍消停了。

三月后除服,礼部选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京城内外一换缟素,张灯结彩。

玉清宫中,叶胜男正亲手一样一样地给薛云上换上冕服。

每加一件,叶胜男便要依足规矩告诉薛云上这上头的寓意,“此为衮服。衮服十有二章。玄衣八章,分别日、月、金龙在肩。星辰、山峦在背。天火、华虫、宗彝在袖……”

只是叶胜男声音哽咽,几度说不下去。

薛云上顾不得如今还在更衣,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伸手去拭叶胜男的眼泪,“我总算是走到了今日,你该为我喜欢才是。”

叶胜男果然笑了,道:“奴婢自然是喜欢的,这是喜极而泣。而且皇上,你该自称朕。”

薛云上拉着叶胜男手,往里头去,道:“旁人就罢了,只你我夫妻不必如此。你也不必自称奴婢。”

叶胜男才要说话,就见薛云上抬手往那紫檀嵌团万寿螺钿的炕桌上一指,“你瞧那是什么?”

叶胜男看去就见一件紫气东来通身金丝折枝小葵花的团领上,一顶簪百花缀团珠,两鬓是结珠鬓梳的乌纱帽。

“尚宫服?”叶胜男微微诧异道。

薛云上转面看叶胜男道:“依我之意,我当今日便大封了你。只是如今也如你当初所说,我于前朝根基不稳,后宫如何能得安宁,少不得乌烟瘴气的。只能委屈你暂且还在我身边服侍,待我内外收拾停当,再让你入主后宫。”

叶胜男点头。

待二人皆着装齐备,谭有信进来恭请前往泰|安殿,接受百官朝拜。

没想薛云上缺回身向叶胜男伸手,柔笑道:“你可愿随我前往?”

叶胜男一怔,道:“皇上,我如今虽为女官,可到底不比内官,不可擅自前往前朝的。”

薛云上道:“朕便开此先例。不管前朝后宫,朕要与你形影不离。”

叶胜男只觉鼻内发酸。

外头的谭有信自然也听得了这话,在薛云上走出重幔时,他一步偏离给叶胜男让出位置,待薛云上与叶胜男过去后,这才紧随其后。

今日之泰|安殿,辉煌而隆重。

薛云上一步一步,沉着稳重地走上大红毡毯铺的通天之道。

待叶胜男扶薛云上端坐于龙椅之上,殿外数声鞭响回荡于天际。

百官齐齐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薛云上凛然睥睨,道:“朕得以承嗣先祖丕基,当敬承先祖謨烈,以先帝世宗仁孝而治天下。今尊敬慎太后为慈安太皇太后;追封韩氏为孝元皇后。”

百官接旨,叩首一声接一声地齐呼:“皇上仁孝。”声音摇山振岳,壮观非常。

叶胜男站薛云上龙椅之侧,同他一起听着百官山呼,心头的激动一时难以言表,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没想,薛云上却忽然这时握住了叶胜男的手。

就听薛云上轻声道:“听到了吗?今生唯你能同我齐受百官朝拜。”

叶胜男嘴唇哆嗦着点头。

薛云上的登基大典之后,一切归回正轨。

朝廷内外也以为新帝将重用周家、韩家,承恩侯父子、郑承付等人,以及襄王府的兄弟的,都是情理当中的。

薛云上虽已过继,但周家到底曾是其外祖一家,所以薛云上让郑国公手握大权,也并无太过。

而韩家则是妻族,且韩氏满门也是得用的,薛云上令韩尚书二子掌京郊大营也是应该的。

郑承付从前便多有教导薛云上,所以让郑承付在董阁老告老只是为首辅也无甚不妥。

承恩侯宁家父子,也是当得重任的。

接着是,四爷薛云飞进了工部,五爷薛云然进了礼部,但当的也不过是无干紧要的差事。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薛云上竟然还提拔了宋家一年轻后辈。

便有人说,当年先帝说永不录用宋大爷和宋二老爷他们这一脉的子孙。

可这位宋家的后辈,早被过继到了外省别支一脉,与宋大爷他们一家不相干了。

就在百官不解薛云上为何会如此拐弯抹角地重用宋家人时,这日郑国公一党有人提出要册封皇后。

怡亲王知道郑国公的“司马昭之心”,所以千方百计地阻挠周家姑娘进宫封后,让薛云上与周家越发紧密。

所以怡亲王美其名曰:“先帝时子嗣不丰,险些动摇国本。如今皇上也不过一子,且禀赋偏弱,不容乐观。可见还要以皇上子嗣为重。”

这话听来也是有些道理的,自然郑承付等人也附议了。

怡亲王见了这才道出目的来,“所以依臣看来,这皇后应是兴旺皇嗣者当之。”

说毕,怡亲王看向郑国公,就见郑国公虽没吹胡子瞪眼,但也两颊生红。

怡亲王得意,再觑向龙椅之上,就见薛云上还是正襟危坐,安之若素的样子,心中不禁冷哼。

韩尚书为先皇后韩氏之父,没有不表明立场的。

薛云上就在怡亲王眼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下旨选妃,并当朝承诺先得皇子者,入主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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