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尚宫见小宋子这般形景便知火候到了,瞥了眼四周这才轻声问道:“当日先帝病重,皇上日夜跟前侍疾,孝心可嘉。因此你师傅可对你说过什么?”
小宋子怔了怔,“说过什么?”正奇怪符尚宫忽然问起这么没头脑的话,后一琢磨便又明白了符尚宫话里的意思了,道:“尚宫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只是当时皇上十分谨慎,想在这上头挑理儿,怕是难。”
符尚宫冷笑道:“再谨慎,也百密总有一疏的时候。你再仔细想想。”
小宋子记得,那时他叔宋志来虽还能在御前伺候,大抵的事情也已经不能十分的清楚了,就是先帝的脉案,太医所开的方子,薛云上皆与诸位阁老斟酌商讨过的,所以想在这上头拿薛云上的错,是再不能的。
想罢,小宋子便依实说了。
符尚宫一听,对于小宋子这般不知变通的糊涂样十分不喜,可她又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清楚了,不然日后她可没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又道:“是谁煎的药,又是谁喂的药?先帝吃了药为何总不能清醒?”
经符尚宫如此一点拨,小宋子眼前就是一亮,只是还不待他说话,就听外头有人道:“哎哟喂,小宋子可在你们这?那小子可让我好找。他师祖和他叔,他还管不管了。”
闻声,小宋子就是一僵。
见状,符尚宫也知道不好说话了,便让小宋子暂且别露面,她出去将人打发走。
所以符尚宫一出来便道:“我道是谁在我这大呼小叫的,原来还是鲁让你小子。”
这鲁让正是内务府大总管徐来名的徒弟。
鲁让见着符尚宫了也不着急了,先给符尚宫打了个千儿,道:“符尚宫大安。”
符尚宫道:“先时倒还安好,可你一来便吵嚷得我不好了。”
鲁让嬉笑着抬手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可不是小的的罪过。也是找人那里都没找到,就有些上火了,声有些高了。惊扰了尚宫了。”
符尚宫一摔衣袖,道:“那还不快滚。”
鲁让点头哈腰的,“小的这就走,小的这就走。”说着转身,“小宋子那死小子到底去了哪儿?再迟些,那两人的尸首可要被丢到荒郊野外去了。那时想再找,可就难了。”
这话刚落,小宋子就从符尚宫身后冲了出去,“别,我就在这。”
符尚宫的脸上可知是不好看的。
鲁让回头向对小宋子冷声道:“既如此,还不赶紧的。仔细回头想给他们哭一哭,都没处可寻了。”
小宋子那里还敢迟疑,忙不迭就往外去了。
鲁让对上符尚宫,又换上了笑脸,只是再不多言,只欠了欠身便去了。
留下符尚宫险些没把脸气白了。
鲁让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出了寿安宫。
只是才一出寿安宫,就见小宋子被人堵了嘴,捆了个结结实实地押在地上,直“呜呜……”地挣扎着。
鲁让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找死不知地儿。”
毕,鲁让一挥手,几个小火者抬着小宋子就往内务府去了。
彼时,内务府大总管徐来名正同席德福在说话。
席德福上座,徐来名则下首站着给他倒茶倒水地伺候。
待席德福被伺候得舒坦了,这才对徐来名道:“你说你当初都办的什么事儿?”
徐来名没说话就先给自己一个大耳光,道:“可不就是我鬼迷了心窍了的。自打皇上登基,我无一日不是胆战心惊的。”
席德福又吃了一口茶,道:“也罢,亏得你当日只是袖手旁观,没落井下石,要同唐家那对姑侄一般,你就等着皇上回过神来了怎么死吧。”
徐来名道:“当真是惭愧。要是当日我有您这份见识,那里还能有今日的。”
席德福嗤笑一声道:“得了吧,就你那捧高踩低的样儿,再来一回你还得有眼不识金镶玉。”
徐来名道:“果然还是老哥您知道我,所以从今往后还要老哥您多多提点提点老弟了。”
说着,徐来名将几张银票推递了上去。
席德福也客气,“也罢,跟我来吧。”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外头押着小宋子进宫的鲁让。
席德福一看这阵仗,道:“这是做什么?”
徐来名道:“皇上跟前请罪,不求能将功补过,也能让皇上知道咱们的心不是。”
席德福瞥了一样小宋子,道:“也罢,走吧。”
这几人到御书房时,正好叶胜男从里头出来。
瞧见是叶胜男,席德福赶紧打叠起笑脸,屁颠屁颠地过去打千儿,道:“徐尚宫大安。”
叶胜男抬头见是他们几个,笑道:“席公公也安。做什么来了?”
席德福道:“这不是底下送了几匹好马,我就赶紧过来回禀皇上了。”
叶胜男回头隔着门扇看向御书房里,道:“只怕如今皇上不得闲儿,才怡亲王、郑国公、郑阁老、李阁老和韩尚书才进去了。”
席德福“哎哟”一声,小心朝里头看,道:“可别是又吵起来了。说起来,怡亲王也有些拿大了,仗着太皇太后,又是皇上的叔父,几番驳了皇上的脸面。这不一大早的,寿安宫就把小宋子给叫去了,要不是徐来名那小子机灵,瞧见了,可不就让这小子躲了过去,不知道背后使什么绊子呢。”
叶胜男轻斥道:“这可就不是咱们能说了的。”
席德福怎会不知的,不过是想表明的他的坚定立场罢了,于是又道:“徐尚宫说得是。”
叶胜男自然也知道席德福的心思,她也不过走个过场。
再看徐来名,叶胜男就见他在旁一直不敢说话,只陪着笑,便对徐来名道:“徐大总管别来无恙。”
徐来名忙打着千儿,不敢直起身来,低头道:“小的当真是没脸面见您了,所以今儿来负荆请罪来了。”
这时就见怡亲王从里头出来了。
说起来,怡亲王并无正经差事,这趟进宫来他打的也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旗号,所以想在里头呆着不走也是不能的。
但郑国公却能,可知怡亲王出来得不情不愿。
叶胜男等人忙侧身立于一旁,蹲福打千儿等候怡亲王过去。
怡亲王原是要过去的,只是经过徐来名时又顿住了脚,道:“徐来名,本王要的东西,内务府可预备好了?”
徐来名道:“回王爷的话,太皇太后下了懿旨,说内库空虚,眼见的又是选秀又是新人入宫,多少花费的,所以内务府也不敢大意……”
不待徐来名说完,怡亲王便喝道:“好了,少给本王牵三扯四的。本王看你这内务府大总管也是做到头了。”
说罢,怡亲王就一甩衣袖边去了。
徐来名诚惶诚恐地躬着身子送了怡亲王,回头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叶胜男。
叶胜男笑道:“看来席公公你这篾片的名头,要让贤了。”
席德福和徐来名便凑趣着说了几句。
看到郑承付他们从御书房出来后,叶胜男道:“都等着吧。”
徐来名高兴地答应,“是。”
进到御书房,叶胜男就见薛云上正揉着眉心,叶胜男连忙过去伺候。
薛云上干脆就靠在叶胜男身上,闭着眼道:“我顺水推舟将要给舅舅的差事,给宋以杰了。”
叶胜男笑道:“难怪出门时,郑国公的脸上不大好看。”
薛云上拍拍叶胜男放他肩上的手,让叶胜男坐他身边道:“方才外头都约见谁了?”
叶胜男端起茶碗来,道:“徐来名和席德福。”
薛云上就着叶胜男的手呷了一口茶,“也罢,这徐来名也晾够了。让他们进来吧。”
待徐来名和席德福从御书房里再出来时,徐来名虽还是内务府大总管,但到底事保住了差事,他也松了口气,就是他底下多了个副总管席德福。
而半个月后,周瑛和宋依燕分别被册封为婕妤和选侍,被家人送进宫了。
这二人是从顺贞门偏门进的来。
想起来周瑛便觉有些委屈,她原该风风光光从大正门进宫的,如今却只能走着偏门。
还是宋依燕劝道:“这大正门迟早唯姐姐方才进的。”
周瑛这才舒坦了些,在内侍的引领下,二人一路到了椒房宫。
进了椒房宫宫门,就是极宽敞的院落,正殿和两厢配殿都能看出是修整过的,不管是门窗廊柱都是簇新的,院中更有几缸难得的睡莲。
周瑛瞧着喜欢得不得了,便指着正殿道:“这便是本宫的居所了?”
宋依燕道:“也有之姐姐配住这样的所在了。”
只一旁引领她们二人的宫人和内侍都面面相觑。
眼看周瑛就要进正殿去了,内侍中有一人期期艾艾道:“回禀婕妤,这……这正殿唯有一宫的主位娘娘……方能入住。”
周瑛不快道:“本宫贵为婕妤,还算不得主位娘娘吗?”
那内侍又迟疑道:“嫔位之上,方才是主位。”
周瑛当下就觉十分难堪,宋依燕忙道:“那婕妤该住哪儿?”
内侍往东厢配殿一让身,道:“此殿方是婕妤的居所。而宋选侍则居西配殿。”
周瑛脱口而出,“她一个小选侍怎配居本宫对门儿。”
宋依燕心里自然是发狠的,可面上却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周瑛这时也知道说错话了,正要开口对宋依燕说什么,就见身着女官服饰的三人进来了,“这是皇上的意思,以便宋选侍就近陪伴周婕妤。”
周瑛来回打量这话二人一番,“你们又是什么人?”
三位女官向周瑛和宋依燕一一见礼,一人道:“宫正司宫正刘令萱。”
一人道:“尚服局掌印杜惠儿。”
最后一人道:“尚宫局司闱杜婉儿。”
而在玉清宫,叶胜男正同柯小可说话,“周婕妤和宋选侍都安置好了?”
柯小可沉吟了须臾,道:“都安置好了。听说,刘宫正、杜尚服和杜司闱还专程去拜候了。”
叶胜男一惊,当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