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太皇太后一大早的还将郑国公世子夫人给宣进宫去了。
彼时,郑国公和世子周安还未早朝归来,世子夫人听闻宫里太皇太后宣她进宫,自然不敢怠慢,仔细大妆便赶紧进宫去了。
只是世子夫人到了寿安宫,却又不得入内了,说是太皇太后有客。
世子夫人无法,只能在宫门外候着。
此时虽还在九月,可早万般萧瑟,秋风凛冽,凉气沁物无声。
世子夫人等候在宫门外,便觉寒意从脚漫上。
世子夫人到底是半百的人了,待到寒意漫至身上来时,便有些禁不住寒气了,脸上慢慢退去了血色,身子也微微打起了哆嗦来。
这时,天又刮起大风来了,把站风口出的世子夫人吹得好不狼狈。
怡亲王妃正好从寿安宫里出来,见世子夫人这般模样,便道:“今日来本王妃来给太皇太后请安,难免多说了两句,让夫人久等了。”
世子夫人想要福身行礼,只是久站又受冻的腿,早麻木僵硬了,所以好半天世子夫人才屈膝福身给怡亲王妃见了礼。
怡亲王妃拿拍子轻掩口鼻,笑道:“这里风大,夫人赶紧进去吧。”
符尚宫这时才从宫门内出来,恭敬地看着怡亲王妃上了暖轿去了,这才回头对世子夫人道:“太皇太后有请,世子夫人请随奴婢过来。”
经方才动上动,世子夫人觉着腿脚有些知觉了,可到底还是不灵便,在跨入寿安宫门时,不慎就绊在上门槛上。
若不是世子夫人自己及时抓住了门框,还不知会怎么难堪的。
然,这些还只不过是小菜,待世子夫人来到寿安宫正殿前,看清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抄写着什么的女子时,世子夫人只觉天旋地转的。
只因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周瑛。
而周瑛瞧见来人是自己娘亲,一时间所有委屈的决堤,哭着就要往世子夫人身上扑去。
可周瑛只是一动,就被她身边嫫嫫给按住了,“婕妤这是要做什么?太皇太后可是说了,百遍圣祖训不完,一日不可起身。”
待世子夫人稳住了心神想去过去周瑛那儿,也被另一位嫫嫫给拦住了,“夫人还是赶紧进去见太皇太后吧,迟了可就不好了。”
周瑛泪如雨下,隔着两个嫫嫫向世子夫人伸手道:“娘,救我,救我。”
如此形景,让疼爱女儿的世子夫人肝肠寸断,只是她也知道此时不可乱了阵脚,所以她安抚了女儿几句,又理了理发冠和衣裳,这才进了正殿去。
太皇太后头戴嵌宝白玉万寿的头面,身着洪福齐天的夹袄,威仪雍容,傲然睥睨。
世子夫人越发不敢大意了,依足礼数拜见太皇太后。
只是世子夫人这一跪下,便半日不得起身了。
就听从头上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你教出的好女儿。”
世子夫人心中一惊,可除了一迭连声地告罪,也别无他法了。
太皇太后又道:“就这样敢对圣祖不敬的东西,还想入住中宫,母仪天下?哀家头一个就不答应。”
对圣祖不敬?
闻言,世子夫人心头越发惊慌了,只是她面上不敢透露,道:“婕妤虽有些骄纵顽劣,但……”
可不待世子夫人说完,太皇太后便喝断了她,“大胆,你这是在说哀家冤枉了她?”
世子夫人连忙道:“臣妇不敢。”
符尚宫看到太皇太后的眼色,上前道:“世子夫人有所不知。宫中妃嫔侍寝皆要恭听圣祖训。婕妤不但藐视祖训,还斗胆斥责圣祖羞辱她是败国之兆。”
听罢,世子夫人再按捺不住惊惶,慌忙道:“这里头定有冤情。凭婕妤再大的胆子,也是不能够的。”
太皇太后冷笑道:“幸好,是皇上罚的她。不然,到了哀家手上,还不知怎么说哀家苛待了她的。”
“皇上?”世子夫人一怔。
符尚宫又道:“婕妤可是咱们皇上的心肝肉,除了皇上,这宫还有谁敢罚婕妤的。”
太皇太后这时又道:“传哀家懿旨,郑国公世子夫人戚氏,养女不教,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宣毕,太皇太后一挥手,符尚宫便让人将世子夫人拖了出去,丢出寿安宫。
世子夫人扎挣着想要在哀求,可寿安宫门一关,凭她如何敲打也是无用功。
想到女儿的处境,世子夫人也心内也是埋怨薛云上,为今之计她也知道赶紧家去回郑国公方是上策。
想罢,世子夫人就赶紧家去了。
回到国公府,世子夫人听闻郑国公和世子周安在书房,再顾不得规矩,跌跌撞撞便往郑国公的书房。
书房内,周安正同郑国公说道:“父亲,皇上早朝后留下你,可是说了什么?”
郑国公此时是又气又愧的,末了叹了一气道:“此番怡亲王占尽道理,皇上也是无计可施。唯有暂且先将你的差事都夺了,平一平舆情。”
周安道:“也罢,只要皇上能保全父亲,儿子再起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郑国公点头,道:“皇上也说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说罢,周安又跪下了,道:“说到底还是儿子未管教好瑛姐儿。”
这时,世子夫人就从外头推门冲入,“国公爷赶紧救救婕妤。婕妤在宫里要活不成了。”
郑国公正心烦,见儿媳如此失状,不由得越发不耐了,只是并未作甚,看向周安。
周安忙从地上起来,一把扯住世子夫人的衣袖,道:“谁让你来的,还不快出去。”
世子夫人却是不管不顾了的,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今日进宫去,瞧见婕妤竟被皇上罚跪在寿安宫,抄写圣祖训。这样的天儿,这不是要逼死她的。”
周安将世子夫人狠狠一推,“还是你想咱们家被满门抄斩?”
世子夫人被周安推得跌坐在地,再一听周安这话,又道:“不,不可能的。”
周安气道:“若不是皇上避重就轻,先下手惩戒了瑛姐儿。待她到太皇太后手上,你以为她还有活路的?对圣祖不敬,可是大罪。事到如今,为平息事端,我的差事也被夺了。”
“什么?”世子夫人不可置信道,“皇上他这是忘恩负义,若不是咱们家,他如何能够……”
世子夫人的话犹未完,就被周安一个耳光打摔在地。
“放肆。”周安恨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日后倘若让我再听到你对皇上不敬,你便道祠堂去给列祖列宗尽孝吧。人来,将夫人送回去,没我的话谁也不可放她出来。”
待世子夫人一去,郑国公这才说话了,“此事还要告知你姑母才好。”
周安掂量了须臾道:“让大奶奶去吧,怎么说她都是姑母的亲孙女。”
果然没出一个时辰后,郑国公嫡长孙周琦便携着薛云儿一道去了襄王府。
今时今日的太妃再不必避讳任何人,自然也不用再在优昙婆罗院韬光养晦了。
偌大的五进宣荣堂,便成了太妃的居所。
四奶奶李钰主持中馈,却每每还要到宣荣堂请太妃的示下,方了做主。
所以如今整个襄王府,其实就是太妃在把持。
周琦和薛云上到时,太妃正要歇中觉。
可一听说,亲孙女回来了,太妃中觉也不歇了,一迭连声的赶紧让人领薛云儿进来。
周琦跟着进来给太妃磕了头,闲话了几句寒暖,便随四爷别处说话了。
太妃爱惜地搂着薛云儿,摩挲着她的背,心肝肉地直叫。
薛云儿同太妃说了好些自己儿子的趣事儿,逗得太妃开心了半日,这才一点一点地将目的说了。
太妃听了薛云儿所说,缄默了好一会子,才道:“于皇上而言,咱们周家的确是功不可没,可你们国公爷也操之过急了。皇上初登大宝,还要依持郑承付和韩为萧,没半点自己的根基,自然就诸多忌讳了。”
薛云儿道:“说起来也难怪祖父如此,到底被先帝‘藏’了这么些年。”
太妃道:“只是要除出怡亲王谈何容易。别忘了,宫里还有位太皇太后在的。”
薛云儿点头道:“那位可是连皇上都要避让的。”
太妃道:“也罢,等我进宫一趟再说吧。”
彼时玉清宫中,薛云上也正同叶胜男好说话。
“这会子太妃也该知道了吧。就不知太妃要如何对付怡亲王的。”薛云上道。
叶胜男笑道:“以太妃谨慎的性子,这会子不会急着对付谁的。定压先进宫来,向咱们这些人探听探听,再做打算的。”
正说话,小喜子进来回话道:“启禀皇上,奴才师傅打发人来说,几位王府太妃递牌子了。”
薛云上抬头看向身旁的叶胜男道:“果真被你料准了。”完了,又问道:“太皇太后让她们几时进宫?”
小喜子回道:“明日未时到申时。”
薛云上点头让小喜子退下去,又对叶胜男道:“太妃可不比别人,此番你可要小心,我可不想你也被搅和进去了。”
叶胜男安抚道:“皇上放心,我早有准备,到不了我身上的。且此番过后,还能给宋家埋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