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王老太医提前给五郎和崔翎提了醒,白王妃的事,他们才好提前安排。
否则,若真的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那真的是左右为难。
将悦儿推出去吧,难免要让她又处在风口浪尖,可若是婉拒,真的发生了人命官司,镇南侯府定然要将袁家看成死敌。
新帝那也交代不过去。
皇室血脉稀少,正经的皇室子弟,除了新帝之外,了无一人。
在皇帝不曾诞育皇子之前,他还要指望白王妃腹中这一胎里有个男孩儿,以作后备。
他虽是以非常手段登基的,内里大约也害怕白王妃的孩子将来会向他寻仇,可那也是以后的事,先前他需要保证的是,就算他万一出了意外,盛朝的江山也不会落入到他姓手中。
所以新帝对白王妃这一胎十分重视,这也是迟迟不肯叫白王妃搬出东宫的缘由。
崔翎和五郎谢过了王老太医,眼看天色已晚,便告辞回了府。
当夜,五郎就与老太君和大郎说了这事,然后派人去寻找王老太医那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弟尹力。
尹力其人,是一个传说。
他和王老太医师出同门,都是当年的国手刘太医的弟子,不过王老太医是入门的首席大弟子,而他则是年龄最小的关门弟子。
尹力性格放旷,没有踏着师父师兄的步伐进太医院成为御医,而是选择了游山玩水做一名铃医,路上遇见了需要援手的病人,就停下脚步救治,然后继续游山玩水。
他救过将死的病人,将无数人从鬼门关捞回来。
不过,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从不给达官贵人看病,救治的都是平民百姓。
因此,在民间声望颇高,被尊称为鬼医,取能与死亡抗争之意。
不过这人行踪不定,很难捉摸,遇到了是福分,没有遇到才是常态。
再过两月就是刘太医的冥寿,尹力才会回到盛京,王老太医的意思是,他此刻在,未必四个月后还在,所以就该趁着他在的时候,把人给留住。
五郎办事效率极高,所以崔翎安安心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为了不让悦儿担心,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初三日,廉氏回娘家给利国公夫人贺寿。
因为不是整寿,又值先皇刚驾崩不久,不好大操大办,所以没有请外人,只自家的孩子们聚在一块儿乐呵一下。
所以老太君没有过去,不过镇国公府的礼却去得齐整。
到了晚间,廉氏终于回来。
她兴致勃勃地对宜宁郡主说道,“我大嫂也对悦儿十分喜欢,家中也恰好在给少卿张罗婚事,原本是想来问问我们这边的意思的,又怕悦儿看不上少卿。”
袁悦儿被封了常乐郡主,又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这身份了得。
而廉少卿虽是利国公府的出身,却不是嫡长,嫡三子的身份和悦儿的比,差了不少。
宜宁郡主说道,“既然如此,那改日找个机会见一见吧。”
廉氏笑道,“那可是巧,正月初九是贞姐儿的生辰,到时候咱们借着这个名义走一趟亲戚,让悦儿看看少卿如何,咱们也一块儿参谋参谋。”
她补充了一句说道,“虽然少卿是我侄儿,可这婚姻大事,我还是更看重悦儿的意思,她若是觉得好,那才好,她若是不对眼缘,那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不要觉得我面上不好看,没有的事。”
崔翎知道了这事,就问五郎,“贞姐儿生辰,那位景先生会到吗?”
她还是有些担心,怕悦儿的心中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坦然轻松。
那么多年刻骨铭心的感情呢,岂能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
那不可能。
五郎想了想,“照道理来说,没有单独给未婚妻子贺寿的道理,不过这回既是要撮合悦儿和廉三,想来是要请一大帮子男男女女一块,这才好有理由创造条件。”
他挠了挠头,“想来是去的吧。”
这时,外头木槿来报,“大小姐过来了。”
悦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棉裙,在冬日里照起了一丝光亮和粉嫩,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五婶婶可是听到三婶婶的话了?”
崔翎点头,“初九日,贞姐儿生辰,说是安排你和廉少卿见一面。”
她担忧地望着悦儿,“若是你不想去,可以和你母亲直说,不打紧的。”
悦儿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想去。只是……”
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怯怯,“只是有些怕,五婶婶,我想叫你陪我一道去。”
五郎连忙说道,“悦儿,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面对的,你不能什么时候都拉着你五婶婶一道,再说,你五婶婶的手掌受了伤,她这阵子不好出门的。”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说话有些生硬。
于是,便用更柔软的口气说道,“假若你以后真的嫁到了廉家,像这样有可能会碰到景容的机会还有许多,现在你能拉着你五婶婶一道,难道以后各类大小事,都要拉上她吗?”
他顿了顿,“若是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那就从现在起,学着独自面对。当然你若觉得难以面对也行,趁着双方还没有见面,寻个由头拒了也就是了。”
袁悦儿清亮的眼眸明了又灭,“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无缘,那就放手,好好地再寻一个如意郎君便是。”
她转头问道,“廉三不是最好的男子吗?反正总要嫁人的,倒不如挑个最好的。”
就算她不能真真切切地爱上他,她也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妻子。
送走了悦儿,崔翎责怪地对五郎说道,“悦儿不过是有些害怕,还不够坚定,希望我在身边陪着她,心里好有个底,你又何苦将话说得那样重?”
看着悦儿那茫然失措的小模样,她都心疼了呢。
五郎却道,“悦儿总要出嫁的,咱们陪不了她一辈子。就算这次和她一起面对了,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她总要有机会学着成长的。”
他轻轻呼了口气,“那个景容,我后来派人查过,倒真是个不错的男子,虽然出身低了一点,但胜在才学出众。不过,他和廉家的贞姐儿是娃娃亲,这门亲事定了许多年了,早就彼此认定,没有别人插.入的缝隙。”
莫说悦儿只是一厢情愿,就算真的两情相悦,这段感情也不容于世。
那后果太过惨烈,还是及早避免的好。
五郎见崔翎面上不忍,便又说道,“正如三嫂所说,廉三怕是盛京城里青年才俊中最佼佼者了,若只是为了景容的缘故,与这样好的男子错之交臂,将来悦儿也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他叹一口气,“所以,我才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初九日悦儿自己的观感吧。”
夫妻两个又嗟叹一回,这才熄灯相拥而睡。
到了初九那日,崔翎亲自送了悦儿到二门处,低声嘱咐了好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挥手道别。
廉氏淬了她一口道,“瞧你,这做的什么样子,悦儿是去相看郎君的,也不是羊入虎口,咱们利国公府也不是龙潭虎穴,你担心个什么劲?”
她故意搂着悦儿说道,“悦儿可不要被你五婶婶吓怕了,跟着三婶,今儿好好乐呵一天。”
崔翎当然知道廉氏是在开玩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谁知道才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的手怎么了?”
崔翎一惊,,忙转过身去,看到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正是当今皇帝。
她连忙福身道安,略显惊讶与惶恐地回答,“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劳皇上挂心,却是无碍的。”
虽然左手掌并没有骨折,可因为软组织挫伤却肿得老高,加上掌心处被地面刮破,伤得挺不好看,所以每日上过药后,崔翎就让五郎将手掌用纱布包扎起来。
看起来便像是厚厚的粽子,挺明显的。
皇帝眉心便是一蹙,目光停留在手掌上不放开,若有所思。
崔翎被他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便勉强笑着说道,“皇上微服私访,是来找大哥的,还是找五郎?”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大哥应在聚英堂,五郎在家抱孩子。”
皇帝静默不语,半晌说道,“年节里朝中无事,我在宫中怪寂寞的,往年总是五郎陪着我一起瞎聊,今儿连石小四都没有空闲了。”
他顿了顿,“我闷不住,便来袁府瞧瞧,看看五郎在做什么。”
崔翎心下的弦略松,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这一次,笑容里少了紧张,多了几分轻松。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听说沐阳伯身子有些不好,石小四这个长孙每日都要侍奉在床榻前尽孝呢,这些日子他可没空出来玩。”
顿了顿,她这才想起要先请人进去,便忙道,“既然是来寻五郎的,皇上还请这边走。”
好在二门上也有引路的小厮,崔翎出来送悦儿时也是浩浩荡荡带了不少婆子丫头。
所以她和皇上虽然走在前头,但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呢,也算是避了嫌。
这一路走着,一向沉默寡言的皇上竟出奇的话多,从老太君的身体谈到了一对双生儿女的教养,再到最近有否煮食什么新菜,这问题层出不穷。
君臣有别,虽然崔翎觉得这些话无聊得紧,可人家皇上问了,她也只好回答。
就这样一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