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峋刚为陆离疗完伤,见岑暮晓进来,先是一愣,而后手指捏成拳,竭力忍住想再次动手的冲动。
还没等风峋靠近岑暮晓,就听见殿内陆离异常刻意的咳嗽声,风峋面色冷然,讥诮道:“好好养伤,别替人瞎操心!人家不会念着你一点好!”
风峋的声音尖厉和清亮重叠,本就听起来怪悚然的,自岑暮晓第一次遇见他,他说话基本都是阴阳怪气的,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陆离听的,实则是在嘲讽她。
她不想反驳,更不想和他起冲突,陆离以重伤的代价阻止他们大打出手,她也不想辜负陆离的用心。
风峋再怎么恨她,至少对扶桑是绝无二心的,如今,怎样救活扶桑才是主要目标,她没必要和风峋计较太多。
风峋路过她身边,对这个他替扶桑恨了两世的人说:“冥王殿下心胸宽广准你见他,我没同意,你只能隔着屏风看他,他现在正是和另一株神木融合的关键时候,你不许碰他!”
“另一颗神木?”
神木本为两株,但只有扶桑一个神灵成功显世,另一株神木多年来未孕育出树灵。
千年来,两株神木互相扶持,缠绕着生长,却只有一株灵气充沛。
岑暮晓恍然道:“对啊,他可以依托另一株神木生存。”
她怎么没想到!这完全可行!
不过,每一株植物都有它特定的灵性,如若另一株神木真的生出树灵,在扶桑身体上存活,那扶桑还是扶桑吗?
他会不会变?变成另一个人?
短暂的欣喜过后,只剩下担忧,她不管不顾风峋对她的敌意颇深,侧过身问他:“如果他真的变为另一株神木,那他不就变成另一个扶桑了?他就不是他了啊。”
那个下棋老输,爱理直气壮地悔棋,还不承认自己棋艺差劲的扶桑。
那个言不由衷,嘴上放狠话说自己自私不愿救人,背地里却安排好一切的扶桑。
那个宁天下人负他,也绝不负天下人的扶桑。
那个总是用着最戏谑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的扶桑。
那个明知自己千杯不醉,却总瞬行到平江城买桃花酿的扶桑。
那个瞌睡很浅,喜欢趴在她肩上小睡的扶桑。
那个爱生闷气耳根子却很软,只要她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就能高兴起来的扶桑。
那个因她梦魇缠身,为她学做冉遗鱼干的扶桑。
她浑身颤栗,全身都在发抖,她不敢往下想。
她会再次失去他。
他还会是他吗?
风峋目不斜视,冷冷地哼了一声,反问道:“那我请问你,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你让我见他,我试试能否感应到他的精神力,我可以的。”
岑暮晓现下不知虚空在哪,据元朗所说,虚空被天隔开,在天的另一面,她不知是否属实。
五百多年前,她砍下神木,天空出现一个黑洞,闪着星光,与天道惩罚她困住她的地方很相似。
她猜测,那里极有可能就是虚空所在。
只是,要再砍一次神木才能到达虚空吗?这样会不会再一次放出更多的魔神之力?
她不能贸然这么做,只能用神入术进入扶桑的脑海先找找看。
风峋突然笑了,笑得眼里有泪,他望着神木树根,说:“神木本双生,是女娲用一粒种子种下的,两株神木都是他,他怎会不是他?”
他明明与岑暮晓有同样的顾虑,却不愿面对,他执着于复活扶桑,他管不了这么多,即使回来的不一定是他,那也总比他永久沉睡强。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扶桑醒过来?能让他安然地唤他一声“风峋”?
扶桑的精神力溃散,所有人都认定扶桑救不活,他还能怎么办?
可能……可能有很大的几率,从另一株神木中回来的就是他呢?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啊!
他笑是在笑自己,惯会自我安慰。
“可是……”
没等岑暮晓继续说下去,风峋怒从心头升起,好似生怕被人打碎幻想,他厉声打断:“岑暮晓,你是担心他活过来不会爱你了,对吗?”
岑暮晓立刻否认:“我不是……”说完,她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真的不是吗?
剑灵问世,和扶桑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拥有一部分扶桑的记忆,却不是爱她的扶桑,她仿佛经历了一场得而复失,几乎快要崩溃。
她究竟是舍不得爱她的扶桑,还是扶桑这个人?
风峋用一双冷冽结冰的眸子瞪着她,积压多年的仇恨和苦痛刺得他头皮发麻。
他瞳孔紧缩,字字锥心。
“五百二十年,两生两世,你享受着他的疼爱、他的眷顾、他的守护,他把他的所有都给了你,你心安理得、你习以为常,现在他离开了,你忽然发觉自己不习惯他不围着你转、不为你而活了,是不是?”
岑暮晓摇头,确实不习惯,可那是想念、是肝肠寸断的思念啊!
风峋鄙夷地勾唇,“你怕回来的不是他就没人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了,是吗?”
扶桑的温柔体贴是他得不到的,扶桑的爱,他永远得不到。
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得到了,她却从不知珍惜!
他视如珍宝的扶桑,他的神明,被她伤得丢了性命!
他是扶桑和岑暮晓两世爱恋的旁观者,他认为他比谁都看得透彻,他嗤笑着给岑暮晓下定论:“你只是爱一个能为你付出一切的人,你爱的人真的是他吗?”
岑暮晓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立马肯定道:“我当然爱他!无论他爱不爱我,我都爱他!”
风峋脸上浮起一抹森冷的笑:“好,那我问你,易殊归算什么?易殊归失去父母、失去华山,他什么都没了,他只有你,扶桑回来后,你要怎么做?”
岑暮晓的脑中一阵闷响,她没想过风峋说的这个问题。
易殊归失踪了,她没去找易殊归,她一门心思在扶桑身上,易殊归成了受人操控得傀儡会有危险吗?
要杀掉控制易殊归的人,他才能恢复清醒,可她全然不知是谁操控了他。
风峋见她沉默,胸中怒火更是烧得旺盛,“你和易殊归已经拜过堂入过洞房了,你是易殊归的妻子,你还要再伤扶桑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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