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背光的关系,乌鸦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的脸,但是她身上散发出的,的的确确是罗莎的气息。乌鸦想起数日前,阿尔伯特在暗室里说过的话,蹙起了眉头。
据阿尔伯特说,因为病毒发作,罗莎的身体已经在两年前死亡了。难道,这不过是阿尔伯特在说谎?
“罗莎。”她嘴唇微动,喃喃道:“罗莎。罗莎。好熟悉的感觉。这是我的名字吗?”突然间,她一把捉住了乌鸦的右手臂,牙齿磨得嘶嘶作响,语带威胁的问道:
“告诉我,这里。你的手臂上,这个位置。有什么?有什么?”
感觉到她身上突然爆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乌鸦握住她的手腕,平静地道:“是一组号码。HS001。”
说罢,乌鸦卷起袖子,将手臂伸到了窗边。在户外灯火的照耀下,只见乌鸦上臂纹着一组黑色的号码,正是当年他在实验中的代号,HS001。
“是的。是的。是HS001。”她点点头,情绪突然变得高昂,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HS001。HS002。罗莎。罗莎。子祈。罗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说道:
“我们承诺过,不会丢下彼此的。”
“是的。”乌鸦回答道,声音很轻,很柔:“所以你回来了。”
短短一句,却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
“所以我回来了。”罗莎梦呓般地喃喃道,将头埋在乌鸦的颈弯里,鼻尖轻轻舐磨着他左颈的肌肤。在零距离下,乌鸦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水,青草和泥土,和甜甜的血腥味。
“好香。”似乎被乌鸦的味道吸引住了,罗莎声音里带着沉迷与眷恋。
她突然张开嘴巴,朝他颈部咬了下去。
就在罗莎牙尖触及他的肌肤时,乌鸦一挥手,两支装着药剂的针筒已经刺入了她的后颈。罗莎没有想到乌鸦会突然对她出手,抑制剂涌入血管后,她浑身发烫刺痛,弯腰干呕了一阵,便失去了知觉。
“对不起。”乌鸦沉声道,接住了下坠的罗莎。他非常清楚这种抗病**剂的副作用,知道只要药剂的量一大,身体就会吃不消,然后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
乌鸦将她扶上睡床,开了灯。
床上的女人,看起来并不像罗莎,甚至不像是一个活人。
她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蓝袍,身上的肌肤颜色深浅不一,全是被缝合过的痕迹。就像是有人将不同的人皮集合,用针线拼凑起来一般。
她的头皮上全是动过手术的痕迹,白发疏疏落落地,有好几处是光秃秃的。她的脸也布满了缝痕,半睁的两只眼睛形状不一,一只红如鲜血,一只则呈浑浊的死灰色。鼻子和嘴巴都是歪斜的,看起来是用几个人的五官胡乱拼出来般。
这是命运对罗莎开过的,最残酷的玩笑。
乌鸦突然想起四天前,自己在暗室里和阿尔伯特的对话。那日,在离开暗室前,阿尔伯特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罗莎哪天记起了乌鸦,他就会把她还回去的。乌鸦仿佛能够看见阿尔伯特微笑着,用愉快的口吻对他说道:
“我把她还给你了。”
震惊,悲恸,心痛,不忍————各种情绪纷涌上了乌鸦的心头。他俯视着眼前的罗莎,痛苦地合上了眼帘。
就在这时候,一颗球体突然从窗外落到了睡房中,发出‘砰’的一声响。乌鸦惊觉时,滚动的球体已经喷出了蓝色的气体,蓝雾瞬间就扩散到了睡房的各个角落。
乌鸦心知不妙,急忙伸手捂住口鼻,但是已有一些气体被吸入了肺部。他觉得一股冷气涌入肺部,心肺几乎麻痹。
就在这时候,客厅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公寓单位的大门被撞开来,一支武装部队手持枪械,从外头疾衝进来,将乌鸦和罗莎团团围住。
只见部队军人身穿黑色军服,反光的头盔将脸孔完全掩住,完全看不见相貌。依靠着磁屏科技,他们身上的气息被掩盖了起来,完全没有泄露半点行踪。他们手上的枪支十分特别,有着电击和子弹攻击两种功能。枪支上半部有一个小小的电子屏幕,正是利用异族神经元较活跃的特点,来分辨出异族的神经元测量器。
“是第三特殊行动部队。”看见他们身上的制服,乌鸦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来。
第三部队能够精准的从人群中辨认出异族,而且拥有不必审讯就扣留任何异族的权利,因此才成立了一年,便令雅兰迪斯的异族们闻之色变。
“报告总部,我们追踪实验体到达艾町坡公寓201号。实验体已经倒下。”军人对着头盔里的对讲机道:“我重复,实验体已经倒下。”
看样子第三部队早已盯上了罗莎,从刚才就展开了监视行动,一路跟踪着她来到了这里。第三部队没想到的是,罗莎在进入公寓后,竟会突然陷入了昏迷当中。
乌鸦目光炯炯,扫视了部队一圈,突然笑着朗声道:“真没想到呀,今天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来点茶么,龙井,普洱还是茉莉?”
其中一名军人盯着枪支上的屏幕,突然身子一僵,举起枪支指向了乌鸦。
“报告队长,神经元活跃度出现超标反应。”军人盯着枪支上的屏幕,喝道:“发现等级三的高危异族!”军人语音刚落,队伍动作一致,举起枪械,一同瞄准了乌鸦,等候队长的下一个命令。
接着,一个身高六尺,身材高大的军人,便大踏步地走上前来。他像是一座石山般,耸立在乌鸦身前,因为隔着头盔,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第三部队的队长盯住乌鸦,突然冷冷地道:“逮捕。”话刚说完,他便一抬腿,往乌鸦的膝盖蹬了下去。
乌鸦被部队团团包围,本就无处可避,加上腹部枪伤未愈,行动更是迟钝了许多。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只好一咬牙,硬生生接了这一脚。同时一挥手,运用脑电波,朝部队发出了昏睡的指令。
只是乌鸦的脑电波发出,居然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第三部队依旧维持着原本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将枪管对准了乌鸦。
膝盖骨本来是人体最硬的部分,但是那队长一脚落下,竟坚硬得像钢铁般,力道之重,居然将乌鸦左边的膝盖骨蹬出了裂痕。
乌鸦单膝落地,部队立刻扣下电击枪的扳机。连着铜线的电极,立刻带着几十万伏特的电流,击到了他的身上。
乌鸦痛得牙关打架,却不肯就此倒下,伸手一抓,牢牢揽住了站得最靠近的一名军人。那名军人挣脱不果,混乱中被他拽倒,重重撞向了墙面。乌鸦犹如被困的野兽般,越发凶猛难缠,捉起一旁的站灯,一连击倒了两人,身上被踹了好几脚,却似半点知觉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乌鸦的后颈突然被重重敲了一记,却是队长出其不意的动手了。仿佛一股电流自脊椎蔓延开去,他浑身突然一阵酸麻。
“带走!!”
这是乌鸦失去知觉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