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开始落下了,天空也泛着鲜艳的橙紫色。
死亡森林的边界,已经被雅兰迪斯的大军所包围,从上空望下来,只瞧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这次的围剿行动,一共出动了四万士兵,当中包括专门对付灵媒的第三特殊部队队员五百名,狙击手两千,三万多的步兵和战斗直升机。
按照推算,一个异族能够敌过五个普通的士兵。但是当面对着四万士兵,就算异族们再厉害,面对着比他们多上十五倍的士兵,也绝对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此刻,第三部队的队长,卢卡斯.亚力简得洛上校正在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手脚被绑,跪倒在地上的兽人少女。兽人少女有着一双绿得发亮的眼睛,一头蓬松的褐发,身上还带着孩子的稚气,正是阿比。虽然已经成为敌人的战俘,她还是一脸倔强,恶狠狠地看着卢卡斯。
“告诉我,”卢卡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问道:“你的族人们现在藏在森林的那个部分?”因为兽人族们隐藏在祭司所处的山洞中,雅兰迪斯军方的温度探测器暂时还没有寻得他们的确切位置。
阿比盯着卢卡斯,咬牙切齿,不时发出动物般的嘶嘶声。
卢卡斯见阿比不说话,脱下了右手手套。只见他的手掌漆黑一片,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居然已非血肉之躯。阿比很少接触雅兰迪斯的科技,乍见军方强化人体的技术,忍不住吃了一惊。
卢卡斯望着阿比,握紧了合成金属制成的拳头,冷淡地说道:“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就让你死前少受些苦,如何?”
“坏人!去死!”阿比怒吼了一声,接着便用兽人的语言咒骂起来。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帐篷上传来鸟群飞过时,翅膀拍动的声响。她喜出望外,猛地抬头,开始高声唱起了歌。
随着阿比的歌声响起,一群燕子突然从外头飞了进来,在帐篷里乱飞乱窜。在阿比歌声的催动下,燕子开始绕着卢卡斯飞翔,对他发动攻击。卢卡斯一咬牙,立刻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头脸,手臂还是被燕子啄了几下。不过他的身体有一半是坚硬的金属,没有痛感神经,就算被燕子啄中,也是不痛不痒,完全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被大群燕子重重包围,卢卡斯只觉不胜其烦,眼中中露出森冷的目光,突然伸手摸出了腰间的手枪。隔着燕子黑压压的身影,卢卡斯瞄准阿比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只听“砰”地一声枪声,子弹穿过了阿比的额头。阿比脸上带着愕然的神情,大脑里最后定格的画面,便是父亲塔那想要突破军队的包围,向自己奔来时那张焦急的脸。
阿比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己的族人。她多么希望自己还陪伴在父亲身边,和兽人族的大家一起在部落里,过着没有血腥,没有斗争,无忧无虑的平静日子。
鲜血从伤处飞溅出来,阿比全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身子软软地栽倒在地,再没有任何呼吸。歌声哗然而止后,那群燕子也停止了攻击,横冲乱撞了一会儿,才飞出了帐篷。确定阿比已经死亡后,卢卡斯垂下枪支,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捉起了桌上的对讲机,冷冷地道:
“是时候了。备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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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的时候,乌鸦正在雅兰迪斯军营的上空飞过。破空的巨响,使得他又惊又疑,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乌鸦已经筋疲力竭了,身体冷得发抖,羽翼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但是他绝对不能停下,因为他已经来迟了。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距离七点已经不足一个小时了。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真的足够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兽人族,做好迎战雅兰迪斯大军的准备吗?
乌鸦想起在森林里,夏康予对自己说的话,一鼓作气,往部落后山的方向疾飞过去。来到后山,他在森林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果然感应到山的那头,弥漫着大量异族的气息。他追循着气息的方向,终于来到了一个洞穴之前。仔细凝听,还能听见深处传来回音,似是谈话的声音,又似是脚步声。
“是这里了。”乌鸦心道,往洞穴飞了进去。
正当乌鸦看见前方闪烁着灯火时,突听一把声音响起,像是在质问着什么:
“我不明白,大祭司,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把女人的声音,因为吃惊的关系,语气非常凌厉,却有些中气不足,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乌鸦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往前又靠近了些,终于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只见一个坐满了人的石室中央,米娅按住受伤的腹部,勉力撑起上半身,将夏康予护在了身后。
站在米娅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人,浑身隐藏在黑袍底下,只露出双手和脚踝,身上散发着黑洞般,虚空的气息。米娅盯着黑袍人的目光充满了警惕,还带着几分愤怒,看模样正和这黑袍人僵持不下。
“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身着黑袍的大祭司伸出惨白的手,指着站在米娅身后的夏康予,原本儒雅的声音里染上了寒意:“这是魔鬼在人间的化身。他存在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散播憎恨和暴力,用鲜血将这个世界化为人间炼狱。”
听见大祭司的话,辛格酋长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大祭司,您确定他真的不是亲王吗?”
这时候,曾经在拯救米娅的过程中,见识过夏康予可怕手段的灵媒安雅,也陷入了对米娅的忠心,还有对夏康予的恐惧的矛盾之中。她站在米娅的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大祭司说道,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那是把模样古怪的匕首,刃上布满红褐色的污迹,却是凝固了的鲜血,一层覆着一层,历史悠久的模样:“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
米娅的脸色阴沉,声音更为冷峻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的。”
原来,在森林里将乌鸦逼退后,夏康予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便来到了祭司族居住的山洞,想伺机吸取异族们的灵力。米娅见到夏康予时,心中只有激动和欣慰,根本就不曾怀疑他别有用心。
但是,就在大祭司治理了别处兽人的伤势,回到石室来接见夏康予后,立刻就看穿了他的本质。
此刻,夏康予站在米娅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和平日一样,容貌俊美秀气,气质温润儒雅,像是堕入凡间的天人,让人难以将他和魔鬼这词联想在一起。他凝视着米娅,语气里带着七分委屈,三分遗憾,柔声说道:
“米娅,没有用的,他们是不会相信我的。如果我真的不在了,答应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吧。”说罢,他便走了出来,露出自愿受死的模样,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朝大祭司和辛格酋长走了过去。
乌鸦早已见识过夏康予的能力,也知道他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只要他一发动能力,这个石室里大部分的人,包括米娅,大祭司和辛格酋长,统统都要失去性命。于是,他立刻脱离了灵兽的身躯,以不完全体的模样,在夏康予面前现身。
夏康予见情势不对,本来已想发动能力,不料眼前黑影晃过,凝神一看,立刻就对上了乌鸦那双艳红如血,漩涡般的眼眸。乌鸦已经受过了教训,不再给夏康予反抗的机会,一和他有眼神接触,便即发动了催眠。
夏康予感觉自己深陷入了乌鸦的眼眸中,完全无法移开视线,脚步不自由主的停下,懒洋洋地,完全不想动弹。乌鸦神情谨慎,用警告的口吻,冲着米娅说道:
“米娅,这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康予了。你不要被他骗了。”
“乌鸦,你说他不是康予?”听见乌鸦的警告,米娅忍不住一愣。但是眼前的男人,无论相貌和语气,和鼓励自己时用的话语,都和平时的夏康予根本没有两样,这不是谁都能够装得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实在希望,眼前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夏康予。
米娅回想起频临死亡前,她所做的关于夏康予的梦。在梦里,夏康予的灵魂被禁锢在暗处,忍受着万刺穿身的折磨。将一切串联起来后,她心中的阴霾突然消散,也终于理清了事情的真相:为了回到阳间,夏康予和绊一样,和魔鬼做了交易,用自己的灵魂换回了和她短暂的相聚。而他遗留下来的肉身,就成了空有意识却没有灵魂的成魔。
她心灰意冷,再也支撑不了重伤的身体,重重的躺倒在草席上。
“康予,你真的已经不在了吗?”米娅喃喃道,觉得一颗心冷到了极点,整个人沉溺在悲伤之中,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了。
眼见夏康予已经不足以构成威胁了,乌鸦的目光从石室的众人扫过,沉声说道:
“我叫作乌鸦,是从菲利斯赶过来的灵媒。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雅兰迪斯已经派出了四万兵力,将死亡丛林重重包围,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如果你们还想活下来的话,就得立刻做好迎战的准备!”
“什么?他们有四万兵力?”“可是,我们加起来才不过三千多人!”“这是真的吗?我——我还不想死啊!”就在一瞬间,大家颤抖的声音此起彼落,恐惧四处弥漫着,几乎占据了整个石室。
面对受惊的族人们,辛格酋长紧抿着唇,握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愧疚。他们兽人族百年来都平安无事,没有料到酋长担子一落到他身上,就因为他对时事判断的错误,被逼面临史上最大的灭族危机。辛格转头望向身后,他贤惠的妻子和一对年幼的子女,正用充满恐惧的眼睛望向他,像是要从他身上寻求勇气。
“我真的能够带领他们逃过死亡吗?”辛格酋长忍不住质疑自己道:“难道我们兽人族,注定要在今日面对灭族的命运?”
就在这时候,夏康予望向乌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乌鸦,不,应该叫你东方少爷才对。虽然你一直瞒着不说,但是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的母亲就是东方家族的当家,雅兰迪斯的副总统,东方若兰吧?试问一个东方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好心好意的赶来这里,对异族们发出警告?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什么,他是东方家的人?”听见了夏康予的话,人群中一阵骚动,围绕在乌鸦身边的兽人们眼中闪着怒火,露出口中的獠牙,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武器:“是他害了我们!我们不能相信他说的话!”
眼见夏康予企图挑拨离间,乌鸦紧盯着他,眼神锐利起来,声音冷峻得让人生畏:
“事到如今,你还要拿大家的性命来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