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莫名的心情大好,翌日更是一反常态的起了个早床。因为前一日有幸尝到一些鲜花饼,甚为牵挂那香甜美味。听说外面有家‘归云阁’的茶楼,那鲜花饼便是那里的厨子做的,只此一家,别无第二。我思来想去,打定注意决定亲自弄些鲜花饼来犒劳穆苏。
料想眼下当值深秋,其他的花悉数败光,唯有菊花正盛。可要采到霜露未干的秋菊,不付出些代价又怎行。一早起来时,宝宝还在屋里呼呼大睡,其实也不怪它贪睡,有什么样的主人带什么样的狼,沾上些小习惯也在所难免。
穆府里有个花园,不大不小,种着许多菊花。我与妙陶各自分工,一人一处采摘。
我提着篮子一朵接着一朵,采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见不远处一丛菊花开得正盛,其中一朵最大最漂亮的金菊独立花丛,煞是好看,便兴致勃勃的蹿到花丛前伸手欲摘,不料却见它自个儿跳到了眼前。
我欣喜的接过花,不忘道一声谢。“谢谢啊。”
抬头却见满目艳红,如此妖孽的打扮,除了那个凤九霄还会是哪个!
他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跟前,只见他一袭红衣翩然,依旧左手拈了枝?草,右手抚弄着花瓣,一双媚眼轻睨。
“早啊。”我懒懒道。
“小雪雪,我们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啊?”说着轻嗅手中白花。
我顿时打了一个冷颤,这天可真冷啊!
我想了想,朝他勾勾手指头说道:“哎,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凤九霄了,你想听吗?”
他会意朝我靠了靠,我遂凑到他跟前,故意压低了嗓子道:“你娘亲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搞错了性别,其实你是个姑娘对吧?”
霎时一阵沉默,天边似乎飞过去了一群什么鸟。
我挎着篮子转身便走,正暗自得意,却突然被一股力扯了回去,狠狠地撞在一处暖暖的物体上。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尚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觉嘴上一凉,瞬间一个激灵。我直直地瞪着眼前突然被放大了几倍的凤九霄,他长而浓密睫毛轻轻倾斜着,很是漂亮,邪魅的眸子里透着一丝······讥笑?冰凉的触觉直冲天灵盖,冲得我整个人都完全懵掉了。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放开我的,只忽的感觉他轻轻在我耳边吐气,顿时我全身一阵酥麻。“我若是个姑娘,还会这样子对你吗?”
良久。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息。
凤九霄偏着头,修长素白的手顿在半空,青丝散乱在脸颊,隐隐透着诡异的红色。
我只觉着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刹那安静了下来。耳边飘过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我乱成浆糊的脑子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右手麻木得厉害,还有些古怪的灼烧感?我机械的抬手看了眼,整个手指部分都已泛红。
刚才我都干了什么?
“啪!”
耳边又回荡起那煞是响亮清脆的一声。手掌还在隐隐作痛,我努力地回想着在那之前所发生的事的所有细节,好像模模糊糊的,我刚才很顺手的挥了那么一下子,然后就见凤九霄的头歪的很厉害!
“------”
“主人,怎么啦?”
妙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了出来,慌张的扯了一嗓子,霎时将我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硬扯了回来。
妙陶随即看了看凤依旧歪着脑袋的九霄,又看了看僵硬得跟座雕塑的我,又看了看凤九霄,愣了楞,没好气地冲他嚷道:“怎么又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来人啊,来人啊,有贼啊,快来人啊!”
妙陶的一嗓子很快便将府里的人招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凤九霄“哧”的一下在我眼前红光一闪,竟然凭白消失了!仍有点眩晕的我目睹着这一切,吓得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消失的位置,茫然将眼睛瞪得老大。
他就那样······那样凭空消失了?怎么可能!
自从亲眼看见凤九霄从我眼前突然消失不见后,我的精神就开始晃晃乎乎起来,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就连上茅厕。都时常看见眼前一道红光一闪而过,有时还说起胡话来,吓得妙陶几次都要去找穆苏来。也是自那以后,我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人生来,我的下半辈子,它还会有吗?那一巴掌当初可是抽的真痛快呀,如今想来却只剩下发凉的背脊了!完了,我是彻底完了。怎么招惹如此古怪的一个人,不,大概他连人都不是。
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拥有这种能力,我此前是如何认识他的?甚至,我自己又是谁?
然而万万不敢再想,自那以后,凤九霄竟然还隔三差五的来找我。出了这样的怪事,我没把自己吓疯,估计全凭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诸多怪事做足了铺垫的原因。我害怕这样的凤九霄,打心底惧怕,所以即便此后他出现好几次却从未对我动过手,我还是本能的躲着他,可这似乎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什么。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惶恐难安的是,每每我不可避免的撞见他时,都不见他说什么,他反而若无其事一样,仿若那日抽在脸上的那一巴掌不是他,而是我,竟还对着我若无其事的媚笑,那诡异的感觉光是想想便觉得炸毛。
十月初一,腊祭节。穆苏进宫办事了,我唯一的心里支柱也不在身边,我更加害怕凤九霄又找上门来。然而该来的终究逃不过。
终于,我再忍不住了。这种天天活在恐惧与后悔之中的日子,是真的会逼人发疯的好吗?
我刚出房门,又撞见了斜倚在庭院里的一棵海棠上,手里拈着一株白花?草顾自把玩着凤九霄。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鼓起勇气迈出了那一步。我踱至凤九霄面前十余步左右停了下来,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两眼,吞吞吐吐道:“你、你到底想怎样啊?”
他持花的手顿了顿,头也不抬的斜眼瞥向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怎样。”
不怎样?那是怎样?难道要我把那巴掌还给他不成?
好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把牙一咬,心一横道:“我、我知道你厉害,那一巴掌,你要是、要是想讨回去,就、就抽回去好了······还有那三个愿望我都不要了行吧,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我们再无瓜葛。”
可是转念又想了想,那不是他先欺负我的吗,我那属于正当防卫,可是貌似我又打不过他呀。“那什么,先、先说好啊,那天是你先欺负我的,打的时候轻、轻点。”我这小命可不想被你这一巴掌一搧搧没了去。我把心横了横,眼睛一闭,豪气冲天的便仰脸凑了过去,只等他把那巴掌抽回去便算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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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来等去,也只等来凉风拂面。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欠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