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知何时挤了好几个大婶过来,个个一副好学的模样专心致志的听着那个大婶讲述这一传奇事迹,还不时点头附和。其中一位大婶大约早就想发表意见了,逮着空档便滔滔不绝起来。“你胡说,苏家那丫头呀其实就是苏家女儿,我见过苏家女儿,准没错!”大婶低了低头,又瞅了瞅周围,示意周边人靠拢了些,才悄声继续说道:“我听说啊,去年嫁出去的那位才是苏家的那个丫头,眼下这位是苏家女儿,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心急的找人帮忙。”
刚才那位大婶就不满意了,忙争辩道:“你说这位才是苏家女儿苏梓涵,那苏岳岂不是瞒天过海,那可是王室的亲事啊,可是你敢乱说的。”
“是啊是啊······”
大婶们越说越带劲,却是听得我有些头疼。看样子也问不到什么消息了。
“苏家和洛家结亲······”萧木独自喃喃,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头,你说什么?”
萧木神色忽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没什么,此地甚是奇怪,恐非现世之时。我们还是找人再问问吧。”
“那是什么意思?”
萧木没有理我,拉住身旁的一位大婶又急切的问道:“请问现今是何年何月?”
那位大婶被突然一问,一头雾水,愣是恍了半天的神儿才反应过来,迟疑的说完,又盯着萧木上下一通好看,活像盯着一个疯子一般。
“平公四年······那不是一百年前吗?”
平公四年,也就是宋国一百多年前,我们在一百多年前的漪水?“这么说,我们回到了过去?”
我难以置信,一百多年前的漪水,层楼叠榭,竟是与现世别无二致。
“倘若真是回到了一百年前,那么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可能只有找到了原因才能出去。”萧木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继而急切道:“雪婴姑娘,当时事发突然,你可有注意到将我们吸引进来的那个黑洞是怎么来的?”
黑洞出现的毫无预兆,当时又情况紧急,可以说我是命悬一线,哪有什么心思去注意黑洞是怎么出现的。
“我、我没太看清,当时它就突然······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我觉得有些窒息。自落水醒来后,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我所经历之事可不少。且不说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以及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譬如那只镜湖里妖娆的人鱼,譬如凤九霄那个狐狸精,光是遭遇生死之际就不下两次,我都还未来得及拥有我那前十六年的时光,便要为自己堪忧的命运操碎了心。此刻的我真是心力交瘁,忍不住为自己坎坷的人生默哀了十遍。
我迟疑地问萧木,心头惶虑渐升。“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我是说我们,如果一直留在了一百年前的漪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萧木心事重重的低声叹息道。
又是一阵沉默,萧木像是放弃了。“既然我们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眼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办法出去,不如先找个落脚之处。”
“我······”
“怎么了?”
“饿了······木头。”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天大的事也敌不过吃饭睡觉的事儿大!既然注定遇到这些破事,逃亦逃不掉,倒不如尽人事以待天命。
经过一场惊吓后,原本就没填过东西的肚子早就不安分的唱起空城计来,眼下更似野马脱缰,饿的我一阵儿阵儿的眩晕。
萧木忍不住白了我一眼,大概是对我无言以对了,索性理也不理我,径直走向了迎亲的队伍。
“喂,你要去哪儿啊?”
“蹭饭啊,你不是饿了吗?”
“哈哈,我只听说和尚化斋,原来你们读书人也可以蹭饭啊?”我一阵欢喜的追了上去,讨好的拉住他衣袖,“带上我带上我啊!”
接着便又吃了一记白眼。“胡言乱语。”
“我哪有胡说?”
“那你告诉我何为和尚呀?”
“呃,我不知。”
尾随洛家的迎亲队伍一路到了新娘子的娘家,本以为是苏府,结果却是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别院,连块正经的牌匾也没有,倒是叫人失望了些。
“咦,苏家的住处竟是这般模样吗?”我不禁纳闷。
“苏家早就没落了,这处怕是那洛家接济他们供的一所院子。”
我瞅了瞅眼前的别院,门前坐着两尊不大石兽镇宅,大门开得亦不大,丝毫不见朱门碧阁之势。兴许是看惯了穆府的形容,怎么看这院子也觉得有些寒碜,一点不像大婶们口中说的富商的庭院,倒是红绸加饰,挂灯结彩,添了几分喜庆。
忽而“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炮仗声,迎亲的车马已停在了门口,唢呐声骤停,新郎自马车上跳下,随即有人相迎,及至大门处却又叫其吃了个闭门羹,大门虚掩,硬是将人栏在了门外。但见新郎轻笑,脸上满是悦色,随即不知塞了个什么给旁边的人,这才被放进门去。
我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有趣儿,连肚子饿的事儿都暂忘一边儿。眼见着新郎进了门,我不管不顾便想跟了去,却冷不丁被萧木一把拉住。“不想吃饭了?”
被萧木一提醒,这才幡然醒悟过来,随即退了几步站到他身侧去。“想啊,可是,不进去怎么蹭饭啊?”
“跟我来。”接着便被他拉去了门前。
萧木瞬间又恢复了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谦卑有礼向接待的仆人说了好些恭贺讨彩的话,最后终于切入正题,暗示人家我们一穷二白,想要讨杯喜酒吃。虽然没什么贺礼,也没请帖,但毕竟人家在办喜事,为了讨个好彩头貌似也不会太拒绝我们,更何况萧木说了那么多好话。我忍不住感叹连连,原来书读得多就是好,拍马忽悠人都是一套儿一套儿的!连忙也装模作样的跟着打哈哈,对方被说的舒了心,竟也放我们进去了。
原本以为这处院子看着寒碜,倒不想进来才发现它布置雅致,别具一格。院内容了不少来道贺的人,只不过放眼望去,衣着服饰却并不奢华,思及苏家发生的事,想来想去估摸着也应该只是邻舍之友,或是来帮忙的,或是来凑热闹的,人声嘈杂,倒是很热闹。
“哎哎,木头,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啊!”我捅了捅萧木,悄声在他身侧说道。
“怎么,不嫌我话多了?”萧木不屑的看了眼我。
我楞的哑口,“呃,什么、什么时候嫌你话多了,我可没有啊!”仿若突然被人踩了尾巴,我拔高了几分声音,强作问心无愧,却听萧木不置可否的一声轻哼,彻底泄了气。
这脸打得······好似自己刚做贼被抓了个现行一般,我尴尬的别开脸。
迎娶之礼繁冗复杂,光是从旁观看我已身心劳累。眼见新郎一步步完成了各项礼仪,我却已等得两眼冒金花,双手不耐烦的绞起了衣角,再没那心思去凑热闹。又过了一阵儿,新娘被请了出来,开始各种行礼。我饿的直不起腰,躲进一旮旯里便坐了下去。
“这迎娶之礼行的如此周到,看来这洛家公子真的很爱这位姑娘,至少很在意呢······”萧木独自念叨着,一转头却不见我的踪影,搜寻了一圈才发现我一副蔫样的独自蹲在一墙角旮旯里。随即钻过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一阵坏笑。“看你这饿鬼的样子,可真是前世饿死鬼投的胎!”
我本是收着脚坐下的,眼下萧木离我又近,恰给了我机会,使出全身的劲一脚踹出去,正中他小腿骨。他一下子吃痛,忙蹲下身子抱腿低吼。
“让你嘴坏!”我得意低咒道。
萧木缓过劲来,直起身叉腰便道:“好啊,你竟然恩将仇报。哼,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支地站起,甚是不服气的回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我告诉你以后可千万别惹我!否则······”我攥着拳头特意举在萧木眼前晃了晃,“哼哼······”
萧木转眼敛色笑道:“你一个女孩子,这些都是在哪儿学的?”
“你看我这霸气的模样,可是及青音姐姐五分?”青音啊青音,你可一定要明白我这么尽心尽力,推波助澜的为你造势的苦心啊,你那英姿飒爽、豪气风发的名声迟早会传遍天下!
“呵,我看你可是比她‘更胜一筹’!”说完又诡异的笑了笑。
“咦!”
“又怎么了?”
“木头你快看,是那个玉坠!”我激动的拉住萧木衣服。那个身着红嫁衣的倩丽女子手中紧握的,不正是萧木在漪水古桥捡到的那块吗!
萧木连忙摸出身上的那块玉坠反复对比,不可思议的望向新娘子。新娘戴着冠饰,面前垂有珠帘,恰巧挡住了娇颜。
萧木说,昨晚他又遇到了那个戴着含笑玉坠的黑衣姑娘,他一路跟到了漪水的古桥,却见那姑娘着了一身火红的嫁衣跳入了漪水,而后遇见了我。那么说,那位黑衣姑娘就是眼下这位新娘,而跳入漪水的那个女子不就是这位新娘吗?可是这不是一百年前的漪水吗,难道······那位黑衣姑娘其实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我脊背突生出一股恶寒。
“苏梓涵,她就是苏家小姐苏梓涵!”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倘若真是这样,那么我和萧木陷入如今的境地又是为何?若说昨日萧木也是遇上了这种情况,那么他后来又是怎么出去的?
“木头······”我转头看向萧木,忽见他手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喂你怎么了,木头······你怎么了?”
萧木像是头痛欲裂,双目圆睁,面色通红,额上一条条曲行青色虫子般的青筋暴起。他双手抱头不停地喘着粗气,喉咙里低吼着野兽般的声音,已然站不稳的跌了下去。我手足无措的想要上前扶着他,却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他步法错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动摇西晃,慌乱中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跌倒在地,便随即疼的在地上捂头打滚。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我连忙爬过去,慌乱握住他敲打自己头的手,见他又将头使劲的往地上磕碰,遂只得将他的头抱住,枕在我腿上,便急忙又去掰开他的手,一阵手忙脚乱。
周围的人听见响动忽然全围了过来,我焦急难耐的连忙抬头求救:“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他,求求你们快救救他!”
萧木一下一下的拼命朝我膝上死磕,直磕得我骨头生疼。突然,他忽然停止了吼叫,也不动弹,像是疼晕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一双红色绣鞋忽映入眼帘,我抬头望向它的主人,掀起了珠帘的新娘,绝美的容颜,难掩的慌张,竟是让我一愣。目光移向她手中的玉坠,洁白晶莹,隐隐的正泛着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