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抵达王城,我暗**了下包袱里的玉笛,心想离穆苏又近了许多,暗自窃喜。这次,宝宝乖顺随我跟在了身旁,王城之人竟许多并不像我先前所见那些人那般害怕狼。我瞥眼宿寒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很是识趣,方到嘴边的话顿时给吞了下去。
过往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每每经过我身旁便难免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就像那日在祁府的大堂前一般。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手掩过额上胎记,埋头躲躲闪闪。不曾想过一个人的容貌会如此重要,以前习惯了素面朝天在山间游荡,而如今却要因此遮遮掩掩。
我躲到宿寒身后,只渴盼能快些逃离这里。一旁的宝宝一改往前乖顺之姿,龇牙咧嘴朝周围路人低吼。我忍不住扯了扯宿寒的衣袖,“宿寒哥哥,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不好?”
宿寒了然,随即欲带我从另一条人少的道儿离开。横穿大街,突然自不远处路口急驰而出一辆马车来,车轱辘转得飞快,惊得行人退避不赢。只见驾车之人一阵手忙脚乱,嘴里连连慌急大喊“马儿受惊啦!快让开!快让开!”,手上却已来不及拉住奔狂的马儿,直向我们飞驰而来。宿寒眼疾手快,扯了我迅速往路边一闪,又是几步快移飞身上车,试图抢过套马的缰绳,控制住惊慌的马儿。
马车飞奔不停,马蹄之下却突然出现个小孩,眼看着铁蹄高抬就要落在那孩子身上,那小孩愣愣站着早已吓得失了魂儿。马蹄之下必定非死即伤,而街道一旁,孩子的母亲吓得失魂落魄,正嘶吼哭叫着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可那母亲与孩子隔着的距离,她根本不可能能救得出那孩子。我与那孩子距离最近,可宿寒不在,我又没有他那般好的身手,有把握于铁蹄之下救下那孩子。不过也却顾不得什么,撒腿便冲向马蹄之下,抱住那小孩。我心想那马蹄若是来不及转向而踏在我身上,兴许也能保护那小孩不至于伤得太严重。嘴里不由惊呼:“不要!”
我赶紧捂住那小孩的眼睛,自己更是不敢睁眼去瞧,不敢想那两铁蹄下来自己会不会连肠子也给踏出来了。只知道很久都没有预料之中那重重的一踏,料想该是安全了,睁眼果见马儿及时刹住了蹄子,偏向了另一边,幸而我们险险躲过。手里突然一空,那小孩的父母忙扑过来抢走了孩子。两人将小孩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一阵痛哭流涕,半晌又拉了那惊魂未定的小孩子过来。
“快,快谢谢姐姐。”
“谢、谢谢姐姐。”小孩颤抖着小身子哆嗦地说着,突然又惶恐的瞪着我,一阵惊骇。“姐姐、脸,好可怕!”说着便扑进娘亲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我一时尴尬不已,连忙捂住脸背过身去。
宿寒方从马车上下来,我走过去打算快些离开,不料经过马车旁时却突然被人叫住。
“姑娘请留步。”
下车之人是个青衣女子,模样娇俏秀妍,打扮与祁府里的丫鬟相似。只见她轻手撩起马车前的帷幕,自车内埋头缓缓的又走出位女子来。莲步轻挪,一身素白仙女羽衣披身,身外裹了条貂皮毛领的雪白披风,举手投足之间,婀娜聘婷,仪态不凡。而随着白衣女子的露面,但听得人群中一阵唏嘘,周围忽而又沸腾不已。
有人问,“此女何人,竟此般天颜?”
“这不是我宋国太宰之子,孟云吗?听闻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文并茂,王城之内名门佼佼,恐无二人哪!”
又有一半途路经儒生模样者,远首驻足叹了句,“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不及云女。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天子羡兮。早闻我宋国有此佳丽,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白衣女子缓缓走入人群中央,裙不拂鞋,窈窕姝静。悠悠启唇,玉音婉转。只见她躬身致歉道:“方才马儿突然受惊,惊吓到各位,实在抱歉,云叆在此向各位赔不是!”继而又亲自向那小孩一家一番道歉,让身边的青衣女子奉上赔偿金,才缓步走到我跟前,婉言说道:“方才多亏姑娘及时救下那小孩子,才让云叆免得酿下大祸,伤了人命。云叆多谢姑娘之恩!”说着便弯腰行礼。
我不知所措连忙搭手去扶,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好和善可亲,行事礼数周到,且拥有这般美丽的容貌,仪态又这般优雅,真是挑不出一点不好的毛病来。
仔细端量了一阵眼前女子,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我赶忙再次捂住了自己脸上的红色胎记,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你不要谢我了,我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小孩子受伤,情急而已。”
仿佛又听到了人们议论声阵阵,我想我不能跟眼前这个女子再站在一起,那完全是自惭形秽,自取其辱罢了!赶紧躲向宿寒,拉着他便要走。
宿寒望着白衣女子,微微点头。
白衣女子亦是微微颔首。“姑娘,等等。”
我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等她继续开口。
她走到我身边,忽而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司徒府上的人,云叆与司徒大人也算认识,只是却不曾见到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雪婴。”我快速的说。
云叆莞尔又道:“原是雪婴姑娘,云叆记住了。不知下次,云叆可否约姑娘一同吃茶,也好,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我虽一瞬讶异,也便点头答应了她。
“好,那么云叆改日再与雪婴姑娘相约。”颔首辞别,接着又听她朝宿寒说了句:“代我替司徒问好。”
这便是我与云叆相识的场景,带着不小的惊险,好不胆战心寒!
如此一番不小的插曲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穆府。我望着头顶写着‘司徒府’的大大的一块匾额,颈椎骨都快仰折了。原来这就是穆苏住的地方,如此豪宅就像彭城祁府一般,气势恢宏。难道以后我都会生活在这儿了吗?这么大的宅子,会不会成天迷路?外面的世界可与千日谷大不相同。虽然人们都聚集在一块儿住着,彼此相邻甚近,很是热闹,可是却一点不比千日谷宁静亲切。我开始有些胆怯和彷徨。
“雪婴姑娘,这便是公子的府邸了,请随我来。”宿寒引我进了司徒府。
听府里人说穆苏正在办公,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司徒府虽大,却并没有祁府那么热闹,除了穆苏,还有两个贴身护卫,再者便是一些仆人,不如彭城祁府人丁兴旺。宿寒将我的事跟府上的管家简单的说了通,管家随即替我安排了住处,是一个叫月落院的地方。随府上的一个丫鬟到了月落院,里面环境清幽,院墙一隅还种有一些竹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千日谷里的竹屋,心里不由得一阵洪流涌过。
“姑娘,此处便是月落院了,不知姑娘可还满意?”身后的丫鬟谦卑有礼的问道。
“嗯,这就是穆苏哥哥给我安排的住处吗?我很喜欢。”我笑说道,却有一丝阴霾升上心头。
踏入房门,屋内的布置很是简约。及目而望,几处放在房间四角的盆栽牵动了我心扉,是几株空谷幽兰,恰是我在竹屋时的种的那种。我走近一看,发现花凳上还残留了些许花盆留下的土壤的印记。
“姑娘,此处便是公子为姑娘准备的房间。姑娘舟车劳顿,想必一定累了,奴婢去为姑娘准备些热水来,姑娘好好歇息着。”说话的是那个丫鬟,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好,谢谢你。”我对眼前这个丫鬟的印象倒是很好,于是放下自己的包袱,转头问她道:“我叫雪婴,这位姐姐叫我雪婴就好了。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只见她低头轻笑,客气依旧道:“回雪婴姑娘,奴婢绮罗。”
“绮罗姐姐。那,穆苏哥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公子平时公务繁忙,通常酉时时刻回府,不过事物特别繁多的时候,也会更晚一些。雪婴姑娘若有什么需求便同奴婢说就是,公子吩咐了,要奴婢们好好照顾雪婴姑娘,尽量满足姑娘的要求。”绮罗双手交握腹前,甚为恭敬。
我不禁有些失望,“哦,我没有什么需求,麻烦绮罗姐姐了。”
绮罗走后不久,便来了几个丫鬟送热水来,还备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裙。我打算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穆苏要那么晚才会回来,在那之前,我还得好好想想当时离开彭城前尔雅同我说的那些事。如果凤九霄真的是妖王的话,那么就有更多的事情我想不通。
我上前准备接过衣服。“几位姐姐放着我自己来就好。”
我正要去拿一个丫鬟手里的衣服,便见她突然嗔怪的瞪着我,忽而轻呼出声。另外两个看起来身体比较强壮一些的丫鬟也都纷纷看过来,险些将手里提的水桶给打翻了。我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捂了脸背过身去,“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几个丫鬟惊魂未定的又朝我瞥了几眼,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