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阿白正在洗菜，忙着准备晚餐。
大闲人周承沛围在旁边转来转去，像只绿头苍蝇，赶也赶不走。
阿白轻叹一声，一脸苦相地道：“阿承，你别围在这里转了，你都踩到我的菜了。”
居然嫌我碍事？周承沛朝她瞪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突然在她面前蹲下，兴冲冲地道：“我来帮你洗菜！”
由于周承沛的突然捣蛋，水花立刻溅了阿白满脸，阿白脸一皱。
周承沛噗嗤一声笑起来，抬手朝她脸上一抹，手指上一片绿油油的菜叶就这么黏到了阿白的脸颊上。
“阿承，别捣蛋了！”阿白受不了了，很是无奈地训斥了他一声。周承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却不知为什么，长长叹息了一声，手支着下巴，眼珠子幽幽地盯着她不动了。
阿白后背有些微微发毛，不自然地偏过头，嘟哝：“阿承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承沛嘿嘿一笑，伸手朝她的脸上抹了一把。“你脸上有菜叶。”指尖擦过她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脸颊，他心底又是一颤，继续目不转睛地将她盯着。
怎么办？自从最近这小无相不知是变异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学会了脸红这种萝莉必杀技之后，自己总是把持不住，被她萌到，莫名其妙感觉到心在乱跳。这种错觉对于一只已经死了好久的僵尸来说，无疑是……值得怀念的。
心在……跳么……
左胸腔硬邦邦冷冰冰的一片，上一次心悸是几百年前？真是稀奇……
周承沛不动声色地盯着阿白红润的脸蛋，盯着她细细碎碎的刘海，盯着她洗得发白的围裙。如果她是人，定是一个贤妻良母。最近为何总这么想？“唉……”
“阿承，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惆怅而已。”周承沛朝她笑笑，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当了两百多年的妖，你突然让我找回了一点儿，之前身为人时的感觉。”
“什么感觉？”阿白歪了歪头。
情动……
他望着她，不语。阿白继续歪着头，不知为何，后背微微的毛了一下。
————————————————————————————————————
周承沛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欢天喜地。死了两百多年之后居然还能迎来第二春，还能找回做人时心悸的感觉，这喜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是阿白这小土包太懵懂，总是一副她拿情商喂了狗的呆呆表情，看来他得费点儿心思，才能把她拐到手，咳……追到手……
于是乎，这一阵子，周承沛总在纠结着如何向那只小无相表白的事儿。纠结来，纠结去，总觉得对于阿白这种思维单纯的……妖怪，还是别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比较合适。于是……
“阿白，我喜欢你。”深邃的眼神，磁性的嗓音，不信电不到你。
“我也喜欢你啊。”阿白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付了一句，“对了，阿承，记得把你门口那袋垃圾早点丢掉，会引来老鼠的。”
吐血……
“阿白，我喜欢你。”从背后深情地搂住她，缠绵悱恻地说。
“我也喜欢你啊。”阿白不耐烦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对了，阿承，你能不能帮我把撮箕里的垃圾倒到下面去？饭好像已经煮熟了。”
吐血……
“阿白，我喜欢你。”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掏心掏肺地说。
“我也喜欢你啊。”阿白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心想他最近精神不佳呀，该给他找点事干，“对了，阿承，后门口有一袋垃圾……”
尼玛！周承沛气急败坏地捧住她的脸，咬牙切齿地道：“阿白！我喜欢你！不许再让我倒垃圾！听见了没有！”
“对，对不起，你好凶啊。”阿白被他莫名其妙吼了一通，心里好委屈。
周承沛默默地松开手，垂下头，一脸挫败，半响，默默地朝后门走，“我去倒垃圾……”
阿白笑微微，随口鼓励了一句：“阿承你真好。”
闻言，周承沛的身子顿了一下，幽幽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凝视着阿白的，做最后的挣扎：“我喜欢你。”
阿白眼都不眨一下，立刻回答道：“我也挺喜欢你啊。”说完，就见周承沛的脸又灰了几分，一脸放弃挣扎的模样，飘走了。阿白眨巴眨巴眼，说错话了吗？
————————————————————————————————————
数次表白失败之后，周承沛思来想去，觉得是不是这样进展太快了？这小无相对于那方面事情，简直屁都不懂，看来这事得等她懂了之后再提唉。于是乎，周承沛决定，先多和她培养培养感情，再提点她吧。
怎么培养感情呢？依周承沛之见：阿白的生活简直太特么单调了，整天买菜、做饭、守店、看塔，偶尔看会儿电视，从没干过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唔……这样吧，他就带她去体验一下什么是精彩而刺激的生活吧！周承沛嘿嘿一笑。
带她去舞厅，蹦迪。
“阿承！这里好吵啊！”阿白捂耳朵，呆呆地杵着不动。
“小妹妹，第一次来么？”方圆三米之内，五个猥琐男的眼睛同时放出绿光。
周承沛阴着脸，捉住阿白的手腕，速离。
带她去酒吧，喝酒。
“你为什么不醉？嗝！为什么？”
“阿承，你怎么突然摇头晃脑眼神混沌口齿不清？体质不好呀，要加强修炼哟。”
周承沛黑着脸，拖着阿白的胳膊，摇摇晃晃地离开。
带她去网吧，上网。
“靠！居然挂了！这帮龟孙子居然没一个帮我加血！”周承沛猛敲键盘，忽然发现，阿白歪歪地靠着他，已经困得眯上了眼。
她睡着了？居然靠着自己睡着了？刚才玩游戏太投入，居然没发现。周承沛僵了一下，忽然间觉得网吧内浑浊的空气都静止了。
他虽然很会泡妞，但从来都不懂该怎么正儿八经追女孩，生前和死后都一样，只是笨拙地将喜欢的人带入自己的世界。结果，居然把阿白无聊到睡着……或许，该学会从对方的角度着想吧。周承沛叹了口气，关了游戏，打开网页，眼睛扫到主页，突然灵机一动。
“阿白，喂，醒醒。”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唔……”阿白悠悠转醒，迷蒙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疑惑地看着周承沛。
周承沛吸了口气，克制住忽然很想亲她一下的冲动，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屏幕。“阿白，双十一就要到了，想在网上淘宝不？”
“呃？”
“就是……你想在网上买东西不？有些东西在双十一那天买会便宜一些。”周承沛扯了扯嘴角，心道，每个女生心里都住着一个购物狂，这个真理大概不会有错吧？
“双十一？那是什么？”阿白揉了揉眼睛，含糊问道。
“双十一就是呃……光，光棍节。”周承沛眼角抽搐，他跟她提这个词眼干什么？
“什么是光棍节？”阿白立刻化身为好奇宝宝，眼里迸发出求知的光。对于她这个同事，有一点她一直很是崇拜，那就是，阿承似乎对人类世界很是了解啊。迄今为止，他是她见过的最像人的妖怪。所以，她要向他多学习有关人类的知识。
“光棍节就是呃……光棍们过的节。”周承沛干巴巴地说，眼角抽个不停。
“光棍是啥？”
“光棍就是……”周承沛抽了抽嘴角，眼神瞟到玻璃窗外面，远处矗立的那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形象的解释，于是手指向玻璃窗外，示意道：“阿白，你看，如今的封灵塔就是一根不折不扣的光棍。”
阿白眨眨眼。
周承沛继续声情并茂地解释：“以前，你说的那座镇魂塔还在的时候，它们就是双棍，能够相依为命。可如今，镇魂塔没了，封灵塔就只好孤零零地立着，于是就成了光棍。人也是一样……”周承沛说着说着，眼角余光忽然察觉到，坐在他们旁边那台机子前的青年，肩膀抖得跟抽筋似的，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周承沛额上暴起青筋，心想离开网吧之前一定要先删了这人的记忆！“……所以说，孤单寂寞冷的单身男人或女人，都叫做光棍。”他叽里呱啦说完，忽然发现阿白似乎没有在听，而是两眼出神地看着窗外独立于寒风中的封灵塔。
“阿白！”周承沛眼一眯，不爽了。
闻声，阿白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忽然转过头来，两眼隐有泪光，悲切地对他说：“阿承，听你这么一说，原来自从镇魂塔陷入地底之后，封灵塔一直都很孤单啊。”说着她垂下头，深深叹一口气，忽然头抬起头来，双眼发亮：“这样吧，今夜我们一起去塔上修炼吧，有我们陪着它，它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周承沛朝前一栽，额头抵在阿白的肩上，一动不动了。
“阿承，你怎么了？”阿白推了推他。
还能怎么了，被你打败了……
————————————————————————————————————
入冬后的夜晚，北风萧瑟。封灵塔上，有两只妖，迎着刺骨的寒风，毫无压力地打坐，一只聚精会神，一只心不在焉。
“好无聊啊，阿白。”周承沛支着下巴，歪着脖子，百无聊赖，无心修炼，“你陪我说话吧……”他懒懒地道。
阿白睁开眼睛，将双手从膝盖上挪开，眨眼间瞬移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他的眉心。“阿承，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怪怪的，像是生病了一样？”
“没错，我是生病了。”他幽怨地注视着她。
“什么病？”
“心病。”周承沛酸溜溜地说，一把捉住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胸腔前，紧紧按在心脏的位置，表情凄凄然。“两百多年来，我的心脏一直冰冷僵硬如石。可是，最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心脏好像又开始跳了。你说，该怎么办？”
阿白傻了几秒，忽然下巴一掉，无比震惊地道：“难道你又活过来了！”
周承沛身子一歪，真想从塔顶直接坠落下去。
“阿承，你到底怎么了？”阿白有些慌，反复将妖力注入他体内替他检查全身，没有一丝不健康的迹象。可阿承最近太反常了，总是爱在她身边转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真的很担心他，可他为什么总是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失望地……看着她？
“阿白？”见她忽然哭丧着脸，咬着嘴唇，周承沛一惊，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要哭了吧？
阿白觉得好委屈，“阿承，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讨厌了？”
周承沛心里一颤，喃喃：“阿白，你很在意我么？”
“当然在意呀，所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啊。”阿白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你当我的女朋友而已……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周承沛的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声音很轻地表白。他知道阿白肯定是听不明白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阿白居然立刻露出一脸恍悟。“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说？我当你的女朋友不就好了！不要再这么闷闷不乐了！”
神马？周承沛看着阿白那双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眼睛，嘴角又开始抽了。“阿白……你知道什么是男女朋友么？”
“当然知道，我学过的。”阿白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于是将上一期从天界订阅的《人类知识二三说》中的定义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人类的男女朋友关系是一种特殊的情感纽带。理论上来说，一旦两个人类个体建立了这种纽带之后，双方就会更加亲密无间，互信互助，彼此依靠blablabla……阿承，你这个提议很不错。今后咱们也学着人类建立这种纽带关系，一定能更好地一起管理临渚城！”阿白双眼亮晶晶。
简直就是神逻辑……周承沛的脸上挂下几道黑线，他就知道会这样。
“阿承，你怎么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如果阿白头上有耳朵，此刻一定耷拉了下来。
“没，怎么会呢？”周承沛立刻挂起笑脸，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那双澄净如水的眼睛，内心也变得沉静下来。“我很高兴。”
算了，来日方长吧……
见周承沛双眼出神，不知在想着神马，阿白眨巴眨巴眼。寒风灌入脖子，一点也不冷，可也不知是为何，阿白忽然想要挨近他，于是便朝他身边挪了挪，身子一歪，轻轻靠在他身上，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
周承沛回过神来，身子一僵，见她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傻了眼，诧异地问道：“阿白，你这是……冷么？”
“不冷啊。”阿白摇了摇头，妖怎么会怕冷呢。“就是突然有点想靠着你。”阿白垂下眼帘，继续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阿承在身边，总是觉得很安心呢……”
“哦？”他微微侧过头来。
阿白嘟嘟哝哝：“阿承很聪明呀，总是比我懂得很多东西，好像很会拿主意的样子。”说着，她那两道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合上。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认为。周承沛耳朵一热，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有阿承在，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好多。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害怕什么？”他伸出手臂，揽住她，刚想要吻上她的发，就见她突然睁开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害怕自己不够强大。”
“……”周承沛突然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了。
“阿承。”她轻唤。
“嗯？”
“这就是人类之间的依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