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高速公路上,一辆的士驶过。
温醉又尝试了几次想要突破金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却始终未果,不由得越来越暴躁。“琴琴姐!让这个人类开快点!不然咱们可要大难当头了!”得快点到达临渚古城,那里有一处绝佳的破解封印之地!
晏雪琴一声不吭地捂着额头,忍着头痛。“什么大难当头?”她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用蚊子声问道。
“那个老头还会追过来,但只要到了临渚城,他便找不到你我了。”
闻言,晏雪琴虚弱地对司机道:“师傅,麻烦开快点。”
司机正专注于用百度地图导航,敷衍地道:“好,好,已经很快了。”
晏雪琴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眼窝凹陷,脸色苍白。温醉的声音消沉了一会儿,她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大脑放空了一阵。
“前方两百米,左转。”百度地图发出机械的女音。司机依照指示,拐入另一条公路。
“小妹子,我还是头次搭人去这么远的地方,都跨过半个省了。”
“哦。”晏雪琴蔫蔫的。
“那个什么,临渚古城……还真是偏僻啊,看地图好像还要走一段山路。送你这一趟可真是累死我啦,我先跟你说好了,起码得要三百块,你身上带够了钱没?”
“嗯。”晏雪琴捏紧了些手心里的一把钱,模模糊糊地记起那个放她逃走的男人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睛有点儿泛酸。临走时他居然还记得朝她口袋里塞了一把钱,数一数居然有七百,原来真的是个好人……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越野车也正风风火火地在高速公路上急驶。开车的是一个面色冷漠的年轻男人,旁边坐着个面色冷肃的年迈老人。
“之前那次感应出现在西边,有往那个方向的岔道口没有?”老人问道。
“爷爷,即使有,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哪条岔道。”韩奕蹙着眉,瞥着手机上的地图,冷静地分析着:“光往那个方向走的岔道前面一公里内就有四个。”
“那半妖还真能逃。”
韩奕边开车,边研究着地图,沉思了一阵,忽道:“西南方向的山里有个临渚古城,好像就是韩潜上次去捉厉鬼的地方……”
闻言,韩平威胡子一动,眼里精光一闪,拍着腿道:“是了,那狗崽子说过那古城里有处阴阳相冲的地方,那半妖怕是寻到那里去破除封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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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的士沿着蜿蜒的环山盘行,最终停在离凤还山口不远的地方。
“小妹子,不用我开进去?你确定就在这里下车?”司机问道。
晏雪琴付了钱,有些恍惚地朝山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神来,回答道:“不用了,我家人就在那边路口接我。”
司机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便开车走了。
晏雪琴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看着山口的方向。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在那边,在被凤还山包围的中央谷地。
她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读书,在这里玩耍,在这里……脑海中突然窜出一副飞檐走壁的画面,她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地穿梭在街头巷尾,一缕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不……
“琴琴姐,人家好心给你看看我记忆里的临渚城,你就这么抵触么?”温醉嗲着声线,嬉笑了几声。
终于踏上了这块熟悉万分的土地,温醉的心情顿时明朗了几分,在晏雪琴的脑海里闲扯了起来:“真奇怪,我只不过是离开了一阵子,这里的邪气居然变得这么重?莫非是那地底下的邪祟之物出来了?呵呵,阿白这下肯定正忙得焦头烂额。”
晏雪琴呆呆地站在原地。
温醉在她脑海里催道:“琴琴姐,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危机还没解除,那老头随时都可能出现,来要你我性命。”
晏雪琴呆滞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几许松动,抬脚机械地朝山谷入口的方向走去。
“你往哪儿走?”温醉啧了一声,命令道:“让你在这里下车就是告诉你,咱们不能走正门入城。想要活命,你就得按照我的指示走。”
他的话音刚落,晏雪琴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张清晰的路线图来。
与其说是路线图,还不如说是记忆,就好像她身临其境地走过这条路一般。这是一条……等等,这是人走的路吗?这在荒野林间疾行跳跃的高难度动作,明显就不是她能够做得出来的。脑海中突然晃过一个画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洞口殷红一片,一颗头颅歪在草丛边缘,鲜血淋漓。
晏雪琴立刻下意识捂眼,惨白着脸尖叫:“啊——!”
她的叫引来温醉又一阵嬉笑,讥讽道:“人类,真是胆小如鼠。”
这……这妖怪果然杀过人……
“琴琴姐,这下你才知道怕我吗?”温醉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他那微微沙哑的声线幽幽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不休,“你可知道,被我吃掉的这个人类,生前可是个杀了七个人的死刑犯。不仅杀,而且还剥皮抽骨,毁尸灭迹。啧啧,多么浪费,人类的血肉可是精气的凝聚体,对我们来说就像……你奶奶去年过年给你煲的那碗鸡汤,大补。”
晏雪琴腿一软,立刻就干呕起来。温醉在她脑海中畅快地大笑,无法抑制逗弄这个人类的恶趣味,毫无顾忌地提取她的记忆。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小了。
这渺小如蜉蝣的生物,脑中的记忆居然如此错综庞大。去年大年三十那短短的一天,就能刻下如此之多的回忆,读取起来栩栩如生如同重现。
相比起来,他的一天却短暂得如同一秒,从日出到日落,几乎了无痕迹。除了吃、睡、修炼,外加偶尔捉弄阿白,他终日无所事事,闲闲地看着临渚城中的人类忙忙碌碌,生生死死。
没来由地,他恍惚了一瞬,电光火石一般记起了一些早已陈旧如朽木的记忆。那时,他还是一只家猫……
哧——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回忆戛然而止,温醉神思一凝,灵识望见那辆突然停在晏雪琴身后二十米远处的黑色越野车,感觉到阴邪的人类术法之气隐隐逼来,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忙道:“快走!”
晏雪琴犹在路边背对着越野车干呕。
“该死!”温醉急了,狂躁地怒吼起来,“人类!你想死吗!还不快走!”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矍铄的老人走了下来,望着晏雪琴单薄的身影,狰狞地笑了笑。“追了半天,果然跑到这块邪气四溢的风水宝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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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高空之中,一抹白影划过薄薄的云层,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迹。
齐云梦感觉自己的耳朵由于气压变化而堵住了,呼吸也有些困难,不由得抱怨道:“狐妖,还要飞多久啊?”
司空铭没空理她。
齐云梦头有些眩晕,觉得自己肯定是大脑缺氧了,于是嚷嚷起来:“喂!你不是在乱飞吧?刚刚你说那猫妖的气息在这边已经好一阵了,你究竟追踪到什么了没有?”
司空铭终于回了一句:“没有。”
齐云梦想吐血,开口就喷:“我靠!那你这是要飞到太平洋去啊?”
司空铭冷瞥了她一眼,淡道:“去临渚古城。”
“临渚古城?”齐云梦愣了一愣。
司空铭冷笑了一声,凝视前方,“朝这个方向走,那猫妖十有八九是要去那个地方。”
“的确。”齐云梦的眼神这才凝聚起来,“临渚古城啊……”
她的视线朝前方望去,远远辨出那一片绵延重叠的丘陵,再朝下方一望,忍不住又开始抱怨了:“喂!你倒是飞快点啊!那地方又不远,你都飞半天了!还没底下的高铁快!早知道老娘就坐高铁去了!”
司空铭冷笑:“闭嘴,小道士,也不想想那破地方通了高铁么?”
“……”
见齐云梦给噎住了,司空铭鄙视地扫了她一眼,神色冷下来,加快了腾云飞行的速度。他刚刚升仙,掌控此项技能尚不熟练,能飞这么快已经是极限了。
不知又飞行了多久,齐云梦忽然出声问道:“妖怪,你知道琴琴的命数是什么吗?”
司空铭扫她一眼,“什么?”
“福薄命短,八岁早夭。我曾替她算过,她本来应该活不过八岁。我师傅也说,像她这样体质至阴的人是极其罕见的,之所以能活到这么大,都是因为有东西强行扭转了她的命格。”
司空铭“嗯?”了一声。
“就是那块玉。”齐云梦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咬牙切齿地说:“是那块被你叼走的玉!”啧!这只该死的畜生!当初还咬了老娘一口!都留疤了!她这只手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呵……”司空铭发出一声冷笑,“小道士,你究竟想说什么?”
齐云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抑住心中的怨气,停顿了一下,方徐徐道:“那块玉中注有神仙的灵力,我后来发现,似乎正是临渚城内镇魂塔上的驱魔灵力。就是那灵力保佑了琴琴,使她不受妖魔鬼怪的侵害。没有了那块玉护体,她怕是活不了太久。”
她面露忧色,怅然叹息,“也不知当初你身上为何没有一丝妖气,居然能接近她,甚至还毫发无损地叼走了那块玉。难道她仍然逃不过被妖魔坑害致死的命数么?”
齐云梦的眼底染着一层阴霾。师傅一直教导她,作为行走阴阳两界的道人,一辈子都要秉承行善积德的旨意,才能不负天命。
从大一时认识了晏雪琴之后,她便打定决心,要时刻看护这个阳火脆弱的阴体人,却没想到……
当初,真不应该提议去张家界毕业旅行。
“命数?你们人类都信这些玩意?”司空铭突然开口道。
齐云梦白眼一翻,哼了一声,“你当然不信,你们妖怪命那么长。”
司空铭凉凉地强调:“我是仙。”
齐云梦又翻了一次白眼,实在是瞧不惯他这得瑟样儿。早知今日,当初捡到他这狐狸精的时候就该把他直接踢去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