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去西关市场,不仅没有要到钱,更没有阻止李炎上学,还落个狼狈逃窜。(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他从烧饼铺逃出来,就好似有千百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使他无路可逃。他眼前忽明忽暗、忽苍忽艳、眼花缭乱;走着走着,他的眼睛完全黑暗,暮色的道路坑坑洼洼,悠长的石坝曲折横拦。
他像躲避杀人蜂似的想甩掉乱纷纷的眼睛;他慌不择路、四处碰壁,拼掉性命地往回逃,烧饼铺才是他的归宿。
当他气喘吁吁地开开自家的门,却还是没有安全的感觉。他即刻返身闩门、掀开被子、蹬直双腿蒙头便睡,只有黑漆漆的洞穴里,才是真实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柱那心脏的狂跳才减缓、渐小,他的眼睛却越睁越大。他不敢掀开被子,他怕阳光,怕失去这安全的环境。
汗水浸在被子上,一股碳酸的味道直刺鼻孔。黑亮油光的被头蹭在嘴上,就跟粘稠的、滑滑的、感冒后才能有的鼻涕与痰一样,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直上酸水。为了老命,他要把酸水咽回去,把恶臭变成甜蜜。
他试着咒骂雪怡、咒骂李炎,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大声。眼前纷乱的眼睛消失了,但他还是不敢掀开被子、裸露面孔。因为只有在黑洞里咒骂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强者、英雄,真正的顶天立地!
他的肚子饿了,要找点吃的。开开门,空气比以前新鲜几倍。天还是那样的蓝,光还是那么亮,地还是那样的阔。
可就在他伸伸胳膊、扭扭腰、振振精神准备重见天日的时候,又让匆匆来的二曼、春亮咬牙切齿、直言不讳地骂了多少个“混蛋!”
其实,春亮骂三柱混蛋不单是三柱没要到钱。即使要到,摊上这个好吃懒做的叔叔,春亮能有多大的利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先为远处着想,后为近处着眼。首要的问题是考虑三柱的家产。
虽然,春亮非常庆幸叔婶能离婚,但懊恼的是:一时的疏忽大意,没有提醒叔叔把财产控制在自己手中,冲动之下,在有利于雪怡的协议书上签了字。
李家的财产怎么能归于姓白的?兄弟妯娌们激将三柱离婚的话纯属谎言,别说离婚三四年,即使是刚离婚,雪怡她也就永远回不来了。
春亮狠狠地想:“能挑唆三柱下决心离婚,能逼迫雪怡提出离婚,就能阻止他们再次结合到一起。”
春节前,春亮逼三柱去北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探一探雪怡关于房产的口风,而不是问两个儿子要钱。不拿要钱说事,打死三柱也不去。春亮很满意雪怡不卖房的决定,起码暂时保住房产,以后就是他的机会。
春亮满足了第一个方案,更希望实现第二个方案。春亮知道三柱的债务只有三万,是他唆使三柱说成四万的。多要一万,既能让叔叔生活宽裕,更不会亏待这个陪他北京之行的侄儿。
要想打消雪怡复婚的念头,首先要扫平李炎这个障碍。先断绝李炎对父亲的依赖、对父亲的情义,然后让他彻底灰心、寒心。李炎的寒心能促使雪怡断绝对李家的留恋、对三柱的留恋,无后顾之忧地彻底离开。
妹妹晓亮跟浙江人的婚事如同招女婿,决定在这边安家落户。虽然自己是光棍,那些房子绝对有晓亮的住处,但家里只要有男丁,女儿就不能名正言顺地住到父母家里,房子的事情必须提到议事日程。
自从三柱跟二柱把手言欢、关系正常,凭血缘而论,春亮对财产的渴望受到了影响。
春亮不甘心几年的付出,他先啃掉叔叔这颗硬骨头的方法就是:紧随左右,不给别人可乘之机;投其所好、出谋划策,赢得叔叔的信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迷惑叔叔的神志;寻找机会、软硬兼施,瓦解叔叔的心理防线,争取到自己的利益。
刚开始,三柱听春亮说要他放弃李炎的那些狗屁之类的话,如同听到了几十只母蟋蟀发情般的嘶叫声;如同细小的钢针刺进了他的耳朵里;如同几百只公蟋蟀同时用爪子掏空他的五脏似的,但又对春亮的话非常好奇。
他不由自主地听着、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坐起来、不由自主地欣赏着、不由自主的变成了美妙的音乐。他跟着音乐站起来、迈开了舞步、跟上了节拍……到西关要钱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失败了,他更恨李炎。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是李炎、而不是春亮呢?为什么混蛋的全是自己的儿子,别人的儿子咋就那么聪明?
他把幻觉拉回了二十多年前的现实之中,而证明他不是幻觉,二十多年前的现实是真实的——他不喜欢李炎。
三柱不喜欢李炎的最大原因是个男孩。三柱有了李梦这个先于二柱的儿子、有了李志栋的嫡系长孙后就期盼一个女孩,李炎却如假包换地作为第二个男孩不适时宜地出生了。
三柱不打算雪怡去医院生产,不是因为他是男孩,他不知道是男孩。原因之一是第二胎,之二是省钱,之三是他不愿意因为孩子的出生而吃睡无着落、还得再次熬夜。女人的痛苦无人分担、无人替代,天定该女人受罪,何必再牵扯自己的男人呢?
李炎出生的那一年,三柱本来在元宵节之前不用上班,他是在雪怡有了感觉之后,声称去煤矿报道后才能请假、才能安心在家陪伴妻子而名正言顺走的,这一走,几天渺无音讯。
婆婆年岁已高,经过拉石头的劳累,又是缠裹的小脚不能顾南顾北,怕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担待不起。看到雪怡腹痛紧张后也得让她吃过午饭,叫雪怡一个人先到公社医院等着,然后叫玉环收拾一下家务,随后就到。
当婆婆手忙脚乱地找人到唯一有电话的公社机关,公社机关的人把电话打到南山煤矿,南山煤矿的领导找了一个下午找到三柱,三柱才慢悠悠地到澡堂洗个澡,回到家里后,听说孩子已经出生。
当三柱极不情愿地提着饭盒走进医院,看见刚出生几个小时的男孩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一屁股瘫坐在雪怡的床上,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已经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他正在筹集安排只够一个儿子结婚的房子。随着李炎的到来,他何时才能安顿好一辈子的产业?何时才能安安心心地享受生活?
他背着家人四处打问有没有刚出生的二胎女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用李炎把她换回来。要不,他刚刚备料、刚刚发放的每孔只有将近二十平米的三孔窑洞的宅地基,顷刻间就事半功倍。
直到有人夸李炎是神童的时候,三柱才停止打问、才打消交换女孩的想法,同时也试着改变对李炎的看法。
之后,他也曾经喜欢过李炎白里透红的肉嘟嘟的小脸蛋;喜欢过李炎的聪明机灵、幽默活泼。曾经跟李炎推心置腹地交流心声;曾经想过为了李炎而改变自己。
李炎却两面三刀、阳奉阴违,不向母亲转告父亲的真实心意,不劝母亲在北京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尽快回来,而且支持雪怡在就近处再开烧饼铺,这不是成心往自己的脸上甩耳光吗?
是李炎中断了他对女儿的迫切要求;是李炎导致他一辈子忙忙碌碌;是李炎让他经常听到雪怡叨叨将来的房子不够住;是李炎毁灭了他要彩礼养老的幻想。
有一个大学生足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大学生的父亲,没有必要再往李炎身上剜心割肉。
三柱千悔万恨自己没有把换女孩的主意坚持到底。千怪万怪就怪自己对李炎心慈手软。“煤气中毒”时最应该把他叫回来、最应该让人责骂的是李炎,而不是李梦。
他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想放弃李炎而又要把责任推在李炎身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尽快站起来,为了春亮的嘶叫声他也要站起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混蛋他也要站起来、走出去把李炎宣扬的臭不可闻!
当他软弱无力而又气狠狠回到东街,又传来一个对他来说简直是噩耗的消息:雪怡跟上“野男人”跑了!三柱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又偃旗息鼓转身回到烧饼铺,关上了门。
……
雪怡是在认识申忠善将近两个月,也就是九月初跟着他去河北的。这时,太行山东部已经是清凉气爽,气候融融的美好天气。
雪怡得到李炎的支持后,把烧饼铺转给了弟弟雪亮。移交时左推又让,雪亮硬是给了她八百元成本费。雪怡后期不用买面,不用投资,一共积攒了将近四千元,及时还清了借二哥和表哥的两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