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再提及此事的时候,雪春两口子开始了他们“二重唱”的巡回演出,走到哪家、哪家就是他们的舞台。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他们说唱完雪怡的罪状(包括李家的),然后说以后的决定:“我妈哪一天活着,叫她探望与赡养,那是对她最大的恩慈,更是为了我妈的心意。
“如果我妈去世,雪怡她绝对不能来吊唁、更不能送葬。我妈活着是我妈的权力。我妈死后,那就是长子、长媳的权力了……”
众乡亲听了,虽然都在摇头,但人家是医生啊!激怒了人家,万一有个急病……叫谁去?
“他的老婆声称什么园丁、老师,她教的班级每年都是全乡的倒数第、二名。可谁敢反对呢?谁让人家的丈夫是医生?”
“医生怎么了?医生就能为所欲为吗?”终于有人反对雪春不让女儿参加妈妈的葬礼。表弟第一个反对:“你要不让雪怡来,我们范氏家族就不去当‘人主’。”
“你只能管得住你,你管不了整个范氏家族?”雪春以老天爷的姿态反驳。
“只要我不去,范氏家族的人一个都不能去,因为我是正主。”
雪春不相信有人竟敢反驳他?他可是比村支书的权力都大呀!当他又为此事遭到村里一个副级的干部的反对时,才彻底相信众怒也是难违的。
他不是怕那个村干部本人,而是那个村干部告诉他:“如果不让雪怡来,参加办理红白事的所有人都不去!就是村亲、邻居,烧钱、挂纸的也不会去!”
雪春夫妇在外面不敢“二重唱”了,但回家还是重复着、重复着,为的是给妈妈施加压力,让妈妈逼迫雪怡给他道歉。
……
三柱得到李梦的烟酒之后,并没有感激之情,而且非常愤恨:“你给我几千元甚至上万元钱,难道我买不到吗?谁稀罕!”
确实,李梦几百元的东西对三柱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这不,二十五的庙会刚过,要钱的又找上门了。
尤其是卫和,不幸得了脑血栓丧失了劳动能力,更担心自己那唯一的救命钱打了水漂,所以他每日里茶不思、饭不想,整夜难以入睡。与其在家里担惊受怕,还不如每天游走在三柱的烧饼铺,心里更踏实。
三柱虽然抱着死顶硬扛的心理,但还是经不住软磨硬泡的纠缠,索性躲出去,回到东街哥嫂家里。
卫和要跟踪追击,哪家他找不到呢?三柱又只好到城里。身无分文的他,到城里的饭馆门前直流口水,好似逃逸的犯人,饿着肚子熬到夜深人静,才敢回去。
饥一顿饱一顿,惩罚的是他的肠胃,尽管它们多次抗议,怎奈三柱是一个只顾嘴不顾身的窝囊废。
现在,他的肠胃隐隐作痛,他后悔莫及、为时已晚,外侵内患让他无法安抚和抵御,最好的办法还是装病让儿子们承担责任。于是,他病了,病的非常严重。
那是十月份的一天早上,他早早起来跑到春亮的大门外,“咚咚咚”地敲着春亮那木制的大门。
那时,春亮全家人还在睡梦之中。春亮快速起来开门一看,是三柱,他手里拿着几张白纸和笔。
其中一张纸上写着:“我现在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模模糊糊的、四肢柔软无力。我想告诉亲人们,声音卡在喉咙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只能求助你们。”
字迹很公正,并且写出了体式,完全不像一个四肢无力的人写的。春亮心里有谱了,何不将计就计,敲他的孩子一笔?他问道:“你是不是想叫你的孩子回来?”
三柱写道:“当然是,得病想亲人嘛!如果你能把他们叫回来,一定要告诉卫和。”
春亮明白了。说趁大街没人,把他连拉带拽送回烧饼铺安顿他睡在床上。然后四处叫人说三柱突发重病,已经不能说、不能动、听不见、看不见,如同死人。再不把他的孩子叫回来,就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李家人陆续来了、又走了,邻居们陆续来了、又走了,一拨又一拨。有的叹息、有的摇头,没有人看出三柱有病的症状。首先,三柱面色正常、呼吸均匀,却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应。
……
李炎接到哥哥的电话后,又在电话里告诉了雪怡。李炎的声音很着急,而且带着哭腔。说父亲现在没有了活人的症状,那么小的年龄,如果离开人世……
一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恨他,也是接受不了的,因为他还不到五十岁啊!
“妈,就算丢掉我刚找的、满意的工作,也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妈你要理解我的心情。”
雪怡说:“我理解,回去那是肯定的。不过,你先不要着急,我给你打问一下他的病情,我想没有那么严重。”
雪怡打电话委托一个朋友去烧饼铺看望一下。得到的回答是:放心吧,绝对死不了。
朋友说:“我去的时候,碰到邻居××刚刚从烧饼铺出来大声喊道,‘那又是装的’。我进去看见他在床边坐着,眼里流着两行泪,刚刚吃过饭似的。就是不说话,人问他什么,他就拿笔写。耳朵很灵敏,写字也很自如,就这些,你们判断吧。”
其实,三柱不想那么早就坐起来。当他听到人们的呼唤声时,他感到自己真正像一个弥留之际的病人似的特别可怜。
本来早上想去二曼家博取二曼的可怜,最起码给他一碗饭吃。没想到春亮没让他停留,就回到了最不愿意回的烧饼铺。
他躺在那里肚子扁扁的,听到每一声呼唤,他的泪水就像泉涌似的禁不住往外流,但是,在没有跟儿子打通电话之前,他是不能流露出半点活人迹象的,这是春亮特意安排的。
三柱没有等到儿子的消息,却等来了玉环给他端来的面条,从未有过的香味。多年下来,嫂子怎么有了这么高的做饭技艺?再不醒来,人家可就端走了,因为已经叫了他多次了。
三柱先把眼里的泪水放了出来,然后跟电视剧里的昏迷后醒过来的伤病员一样,慢慢动了一下脑袋,随即睁了几次,才把眼睛睁开。
他看见李家的几个女人悄悄地说着话,就跟在丧(死人)房里聊自己的私事似的,生怕扰乱其他儿女们悲哀的情绪而让围观的人唾骂自己。三柱看到气氛很深沉、很悲凉,泪水像开了闸门似的、如同滔滔江水涌了出来。
几个女人看见三柱醒了,马上围过去问他:“能不能吃饭?”三柱点点头。“能不能起来吃?”三柱点点头又摇摇头。
玉环赶紧端饭喂三柱,三柱吃了几口,饭汤流了满脖子,怎么也不如坐起来吃着舒服。于是,他就坐起来了,干脆把腿伸到了地下。
李炎回去后,看到父亲正如妈妈所说,心生一种莫名的厌恶,他不知道父亲这是唱的哪一出。李梦跟姜媚却是急匆匆商量怎么样才能救治父亲的生命……
他们最后决定,先到县医院检查并且住院治疗。让熟悉医院的大舅雪春引领,也好找个熟人,办事顺利一点。
雪春毫不犹豫地去了。他领着两个大学生儿子的父亲看病,是一种荣耀。
雪春在医院昂首挺胸、笑容可掬,每见到一个熟人他就打一声招呼。急切期待有人问:为什么孩子的母亲没来?陪他们来的人不是叔叔大爷而是舅舅?
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讲述雪怡的罪行和自己的大义灭亲,大肆讲述两个大学生外甥是怎么重视他这个舅舅。
他们跑遍了内科、外科、泌尿科、肛肠科……除了儿科、妇科,是科科不落。三柱检查的结果是:脑梗塞、脑血栓、心脏供血不足、糖尿病、胃炎、肠炎、肾炎、肩周炎……除了阴道炎、乳腺炎,全身都有炎症。
每个医生都是一样结论:愿意住院就马上办理住院手续,不想住院就拿点药回家养着。李梦和姜媚商量,还是回家吧,他住在医院,谁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