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促膝长谈良久,到傍晚时分,苏信耳听得门外隐隐有许多脚步声,微微一笑道:“师兄,你来西京城应该还有正事要做吧,我这就告辞了。”
贝腾云摇头道:“不行,不行,咱们师兄弟才见面,你怎么就要走,我这儿的事有什么打紧,阿古就能处理好,你怎么也得再留下几天。”
苏信起身笑道:“师兄,咱们又何必像女儿家惺惺作态,我刚下山来,本应多走走,日后咱们还有许多时间共处,何必急于一时,再说了师弟我一路上走的并不快,离八月初八还有一个月时间,我还要去京城走一趟。”
贝腾云道:“去京城做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苏信笑道:“没有,只是难得出来一趟,不去京城看看可惜了,而且我带着的那个小伙子,他有心进锦衣卫发展,我带他过去寻个差事。”
贝腾云皱眉道:“锦衣卫?小信子,你可不要跟朝廷中人有太多往来,他们一向看不上咱们江湖中人,往来多了难免有麻烦。其实我这金海楼也还行,如果那个叫小康的孩子想要发展,在我这儿也一样的,锦衣卫里面苟且事多,真不是个好地方。”
苏信笑着摆手道:“这有什么好麻烦师兄你的,他想去做便只管去做好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我只不过带他过去,今后才不会掺和他们的事。”
说话间,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隐隐有些人声传来,似乎甚是急躁。
苏信再次辞别道:“好了师兄,等我处理完事情自然会来找你,咱们就不必在这耽误时间了,今天师弟在你这吃饱喝足,大大见识了富贵人家的日子,已经很满足啦。”
说着不等贝腾云挽留,径自推门去了。
门外果然立着许多江湖汉子,有大腹便便的商人,也有凶悍非常的莽汉,苏信不认得他们,也不跟他们打招呼,看见阿古在门边陪着小康三人,对他们招招手,便领着他们离去了。
门外众人见贝腾云亲自为苏信送行,一时之间全都屏气凝神,分立两边望着几人离去。
贝腾云望着苏信渐渐远走的身形,温和的笑脸渐渐散去,恢复了平常淡漠的样子,默默进了屋子,其余众人鱼贯而入。
此时金乌已落,小山上还留有一丝金灿灿的余晖,苏信缓步而行,不多时走上山包往前远处巍峨的西京城,赞叹道:“雄城万里,落日熔金。”
金色余晖与铁色城墙交相辉映,又庄重又辉煌,一时间人人都看得痴了。
走到西京城外,苏信吩咐道:“胡从心去定几个房间,小康去买些路上的日常用品,彭虎留下我与你说几句。”
小康和胡从心应是进城,彭虎不安地站立一旁。
苏信轻轻一笑:“你不用紧张,如果我要害你,就不会出手救你。”
彭虎躬身道:“恩公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忘。”
“不必说这些,我救你也没花什么功夫,只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哪有什么恩德给你,我师兄将你给我发落,如今我要你自行离去,但要不胡乱惹事,过些安生日子即可,遇到村镇恶霸,你手上武功不弱,便也阻拦他们欺凌弱小,如此你看如何?”苏信不喜身边人多,又知彭虎出逃定然有些事做,便如此说道。
彭虎惊愕道:“恩公不要我随行么?这,这,您这样安排可不是太便宜了在下?”
苏信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要你随行干什么,有胡从心那夯货烦我已经够了,你快快走吧!”
彭虎欲言又止,他实则另有要事,见苏信这样安排,心中无限感激,双膝跪地用力磕了几个头,转身猛地扑入夜色之中,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苏信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他不太明白,为何这世间人人繁忙,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一样,不知是当真世上紧要事太多,还是他们庸人自扰呢?
苏信进城寻胡从心和小康二人去了,他们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往京城赶路。
话分两头,另一边彭虎在山野之间奔行,只觉得心怀畅快,虽然在夜间荒郊野外,却无比自在,他纵起身法迎着月光奔行,狂奔了半个时辰也不觉得累,反而只觉得真气鼓动,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在经脉中流淌。
自从他拼狠逃离金海楼以来,无数日夜俱是提心吊胆,无论他潜藏地多好,不过三五日总有人找上门来,使他整日忧心忡忡,从未快活过一时。
如今得到苏信帮助,他只觉得自己如同猛虎脱却牢笼,野马离了缰绳,心中自在,身体自在,无处不自在。
夜风呼呼刮来,吹得奔跑中的彭虎脸颊生疼,他却还要仰天大笑。
跑到一处山巅上,丝丝月华从天上落下,彭虎四下张望,只觉得天地之间一切事务无不美好,山间的清风喜人,林中的鸟兽可爱,山下流水声潺潺如同天籁,天上月色光华美丽,忍不住仰天长啸,竟有虎啸山林之势,一时间山林之中鸟兽声寂静,只剩下天风在吹,月华流转。
彭虎心中一片澄净,随地盘坐,运起体内浩浩荡荡的真气,运转周天,不过数次便冲破了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壁垒,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他怀中那把牛耳尖刀妖异紫光闪烁,彭虎在山顶迎着月色手持尖刀起舞,起手缓和,步伐奇特,身子如同喝醉了一般,一把尖刀闪烁着紫色光芒,与天上月光遥遥相和,不多时便手上便快了起来,再也见不到人形,只余下一团紫光在山顶左冲右突。
良久,彭虎收起尖刀,长舒一口气,一股真气吐至三尺之外,隐隐有宗师气象,继而忽地周身气息一敛,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生意人。
彭虎跪在地上,朝着西京城的放下再磕三个响头,目中感激之色越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