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计划遭到了任昆的强烈反对。
白天就罢了,晚上可不行,夜间觅食的动物多着呢,谁知道会碰上什么?别的不说,单是爬行类一项就避免不了。
林深草茂,万一被毒蛇咬了,那还了得!
“……我准备了驱蛇的草药,”
锦言坚持,她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不会有差错的:“还有火把,匕首也会带着,而且,我保证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所以说,老婆太能干了也很无语。
将自己的准备工作一一道来,锦言笃定他最后一定会同意的。她早就发现了,不管什么事,只要她不松口,最后妥协的那个一定是他。
岂知这一回竟有例外。
任昆不同意,据理相劝:“言儿,这个只对乌蛇赤练之类的有效,腹蛇竹叶青却是无效的。有毒无毒的,晚间都要觅食。听我的,深山老林不一定会有什么,也不是所有的危险动物都怕火……”
“可是,”
我们明天就没有肉食了,锦言欲坚持。
她岂是不知轻重的?
当然知道,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再添意外。
白日下午的时候,锦言又出去过,活动的范围略大了些,山菌野果草药又采了一些。但是,鸟蛋却没捡几个,野鸟又不象家养的鸡,天天下蛋,捡过了,再想捡就很少了。
她今天还挖了几个简单的陷井,做了点布置,不知会不会有傻兮兮小动物栽进去。
锦言有自知,这山里。鸟兽虽多,以她的身手想捕获,不是那么容易,之前的那只野鸡已经吃完了,一个受伤需要进补的大男人。只吃十几个小鸟蛋,然后就是野果子等,可是不够滴!
知了猴个头虽然小,架不住数量多啊,到处都是,捡就好了。
“别担心。明天我们一起想办法。”
任昆观她神情,知她的心事,心头陡然一阵剧烈的绞疼,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他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温声安慰。
“不行!你还没好!”
锦言断然否定,这才几天,伤口还没长好呢,一动岂不是全裂开了?
“相信我。”
明天他就可以起身了,捕获食物的事情,多少也能分担一点。养家糊口本是男人的事,哪能让她一个人操劳?
“你有什么想法?不说清楚了我不会相信的!你的任务是养伤,这些事我能行的!”
锦言狐疑。摆明了不给个说法,她是绝对不依的。
任昆笑,好丫头。连生气也这般招人疼!
“言儿,你不信我?”
任昆满脸无辜,带着委屈反问,向来冷咧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幼兽般可怜委屈的萌光……
又装萌!
锦言明知他是故意的,却忍不住中招心软。
他人前的模样总是威严冷酷,生人勿近。如皑皑霜雪般高贵冷然,唯有到了她面前。才会暴露出隐藏极深的无赖本质。
明明他睿智成熟的模样最有魅力,可每当他祭出这招。又委屈又可怜巴巴的,明明是只体形庞大动作迅猛极具威胁力的攻击型猛兽,偏做出摇尾巴打滚儿的讨好举止,锦言就被蛊惑了。
有种感觉她一直搞不懂,大男人卖萌应该是又好笑又好气的事,为什么他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却总给她一种信赖与安定,满满的全是安心与温暖的感觉。
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面颊,以行动做回答。
信!当然信!
不管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还是生死一线,甚至眼下的困居洞穴野产果腹,他一直都在,不离不弃,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安啦,别忘了我是山里长大的,不是深闺中养大的……”
野外生存我行的,别小瞧人啊,当年没男人依靠,姐姐一个人照样丰衣足食。
“是,我的言儿是巾帼不让须眉……”
“知道是女汉子就好!少哄我,不准打岔!”
锦言自己是转移话题的高手,当然不会任由他歪楼,不说出个子曰来,她才不会听他的呢。
“我说的是实情。”
她就是很能干,比一般的男人要强上数倍嘛!
不过,女汉子?
这个说法新奇又恰当,可是,他不喜欢……
自己的女人就应该放在手上心里宠着,爱着,让她象汉子一样打拼操劳算什么事?
要他这个男人干什么?
任昆不为以然。
言儿能干是她的事,做为她的相公,不能因为她有这个能力就理所当然的去依靠,伤势重起不了身是没办法……
“你给我把过脉,恢复的还不错吧?”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是说起了自己的伤势,“明天到地面上走动,应该是无碍的吧?”
这倒是,他身体的恢复能力是极强的,后背的箭伤虽深,却没有伤及内脏,无内伤,暂无感染。不是必须要躺着静养,些许的走动倒也可以。
“可以走走,但是,不能有大动作!别绷开了伤口。”
有好几处伤口又长又深,不具备缝线条件,单凭肌肤自愈,没可能一两天就长到一起的。
“不会的,我有数。”
任昆将自己的打算与锦言细细分说,白天时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没有讲,是想等明日再恢复几分,要实施时再告诉她,谁知道她竟要去夜间行动?
一时无奈,只好先将自己的计划拿出来与她商量……“……就这样,对伤口无碍的,请娘子允准。”
握了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两天不到的功夫,往日白嫩柔滑的小手,满是浅浅的划痕与小小的刺孔。粗糙了许多。
“……任昆你真厉害!”
对上他期盼等着点赞的眼神,锦言将他的提议想了想,不吝称赞:“听你的!我不出去了!明早就去找材料,顺便采些果子回来。不过,要把过脉我同意了才行噢……”
他的反对太坚决。而且他的提议照顾到了两人的情况,不象临时随口说说的,应该是事前有过考虑的,所以她从了。
男人更在意自己爱的女人,所给的是表扬认可还是否定批评。
没外人的时候,自己男人的面子也要给的。
他的疼惜她都懂的。同他一样,她也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想他带伤受累……
彼此心意相通,又能好好沟通,有商有量。轻松而舒服的爱,需要彼此的信赖包容与欣赏。
这样才是爱最舒服最具生长力的姿态。
即便是在潮湿阴暗的山洞中,即便讨论的话题是如何获取猎物,不至于断了口粮要忍饥捱饿……慢慢的,仿佛有温情与浪漫被唤醒,在酝酿发酵。
明明是落难的侯爷与夫人,守着火堆,如贫贱夫妻般为食物挖空心思交换脑细胞。四目相对时,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令彼此陶醉;
明明是风云莫测险境犹在,有这堆红红的火。有这个男人在身边,这个暂时避难的山洞,在锦言眼中竟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这一段悲惨血腥之后的劫后时光,竟有一份意外礼物的味道。
仿佛倾城之恋的那场沦陷,只为成全那一段婚姻。
锦言忍不住笑,她其实不是个浪漫的人。骨子里认可的爱情是天长地久小火微炖的那种,温暖的守护。包容的支持,不离不弃的陪伴。平和醇厚又有点佐料般的小风趣。
这样的就好。
她从未想过英雄救美神马的,也没想过,一定要他用谁生谁死来证明爱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和平年代没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机会,若生活在战火纷飞的中东地区,可能要求会变,谁不想活着呀?
任昆却做到了。
你鼓足勇气,下定决心,投身到一段感情,所要的只是专情与忠贞,结果,他却以实际行动告诉你,他可以给得更多,爱得更好。
为你,他愿意付出生命去爱。
这算不算中大奖了?
这样一个杀伐果断,关键时刻能为自己做肉盾的男人,平日里能对她的衣食住行琐碎日常倾注心思,困窘伤痛时仍不忘体贴与呵护,看得到并欣赏她的好……
“……笑什么?”
任昆不解,有说好笑的话题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也一直噙着微笑。
“笑你。”
她的眼里泛满了温软的笑,如水中的涟漪,一圈接一圈扩散开来。
“……?我怎么了?”
不知她笑自己什么,嘴角的笑纹更深了,追根问底。
“笑你好。”
拿起他无伤的手抚在自己脸上,锦言满脸甜蜜给出了答案。
“是你好。”
带薄茧的大手摩挲着细嫩的肌肤,在眼角眉梢处留连着,目光沉迷,磁性好听的声音清晰入耳:“言儿……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我爱你,很爱很爱。
比我自己预想的还深还多。
你值得这般去爱。
经此一役,锦言看到任昆的好,殊不知任昆更为她折服。
勇敢又坚强,临危不惧,机智过人,体贴坚韧,最最重要的是:
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抱怨牢骚,没有一句委屈诉苦,平和又坦然的面对劫难,默默地用纤弱的肩膀承担起一切,用微笑与乐观将悲惨窘境改绘成底子暖暖的别样山居……
如何能够不爱她?又怎么可能爱得够?
对永安侯而言,以往的生活除了朝事就没别的,可是自从有了她,有爱做注脚,每时每刻都流淌着温暖、幸福的味道。
身在阴寒山洞,心在幸福云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