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番外卷(1 / 1)

接下来的两天,兔妖白叔一心忙活着救人,直到把人救醒,脱离生命危险了,整个妖放松下来才想起山上遭遇的事。

他顿时忧心忡忡的,不知大妖有没有事,那个道士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已经过去几天了,那个道士还没找来,说不定是大妖打赢了,他要不要偷偷上山去看一看呢?但是他不知道大妖对人类有没有恶意,万一他把大妖招来小山村却被他一个不顺眼随手将人类灭了怎么办?

万一是道士勉强打赢大妖,大妖逃走了,道士这几天不过是在养伤什么的,他是先跑路呢还是跑路呢?

兔妖设想了各种可能,一想到天敌竟然离自己这么近就坐立不安,甚至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他屡次想走,连受伤的小孩都在确认无生命危险后让他家人抱回去养伤了,不过他的小木屋一向是村里孩子们游玩的乐园,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他舍不得这些童稚无邪的孩子,舍不得他看大的村民们。

他侥幸的想,或者道士和大妖已经把他这个小妖忘了呢?

不过没两天,他就知道这中间侥幸的心态要不得。

兔妖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道士,被上位者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他顿时面露恐惧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

在屋外空地上玩耍的小孩子看到异常,小孩子们一哄而散,迅速跑没影儿,只留下两个壮实的大孩子,站在兔妖面前,挺着小胸膛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视陌生来人。

“你们是谁?不许伤害白爷爷!”

兔妖连忙把两孩子揽在身后,颤巍巍的求饶道:“道长饶命,孩子们不懂事,大壮墩子你们快走!”兔妖忙撵两孩子离开。

大壮墩子跟只小狼崽似的戒备的看着外乡人,被推开几步又围过去不肯走。

不多时,只听一阵杂乱匆匆飞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几个高大壮实的农汉手拿锄头棍棒之类的武器迅速跑来,后面还跟着些亮着菜刀的农妇。

原来那些小孩子去喊大人来了。

一大堆人将白老头密密实实遮住,警惕不善的瞪视着重鸠。

被维护的白老头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些年没白疼这些崽子。

一个在看上去在村里颇有威望的中年人开口道:“外乡人,你是来找白大夫看病的?你被那些莫须有的消息骗了,我们家的白大夫,是个只会治治跌打的赤脚大夫而已。”

“是啊,以前也有人来过求医,但都失望而归,这个你到外面再深入了解就知道了。”

“……”

泪水瞬间收回去,白老头差点扯断胡子,虽然被护着很感动,但这么踩他的医术好吗?他的医术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起码也是排名前三的好吧!兔妖差点蹦跳起来反驳。

幸好好歹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容他跳出来为自己正名。

重鸠抽出剑,冷声道:“你们知道自己护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手腕一转,重鸠两指之间夹着一个黄色的符箓,弹指挥入人群里。

“什么什么东西?不许侮辱白叔!”中年人一下没想这么深入,只想到眼前这个来意不善的年轻人在骂人。

“啊!”

人群里突然传来几声尖叫,村民们下意识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人流四处散开,原本被围得严严实实的白老头周身空出一大块。

白老头突觉头上异样,抬手一摸,摸到两只软软的长毛的耳朵,顿时面色惨白,完了!

“白、白叔?”

村民们惊疑不定,白叔的头上怎么长了两只动物的耳朵?

这时,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他是妖怪。”

妖、妖怪?!

他们朝夕相处的白爷爷/白叔/白大夫是妖怪?

白老头绝望之极,完全不敢面对平时友善亲切的村民们此时是怎样一副面孔,他伤心极了,被自己从小看大的崽子们用陌生甚至惧怕敌视的眼神看着,真让他承受不住。

重鸠对他们的反应稍稍满意,他一步步走过去,此时的兔妖完全没有反抗意识,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直接束手就擒了。

“不许你伤害白爷爷!”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埋头朝重鸠撞去,如果不是重鸠抬剑快,这个莽撞的小孩子就直接撞剑上。

“大壮!”白老头心脏一缩,咻地奔过去将他护在怀里。

“白爷爷,我不要你死哇啊啊啊……”大壮紧紧回抱白老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老头一阵心酸,“大壮乖诶!不哭了……”他也不想死啊,他还想看大壮这群娃子长得成亲哩!可如今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越想越心里苦,白老头索性和大壮一起抹起了泪。

那哭声那眼泪,真是闻者心酸。

一个提着菜刀的大娘挺身而出,挥舞着菜刀朝重鸠恶狠狠道:“白叔是妖怎么了?碍着你了?你赶紧从我们村子滚,不然,俺让你尝尝俺的厉害!”

从来没被这么粗鲁骂过的重鸠眉峰耸动,又重复一遍:“他是妖。”

又一农汉挺身,“我呸!不管白大夫是什么,俺只知道,如果不是白大夫医好俺儿子,俺早就绝后了!”

越来越多村民又将白老头围起来护好——

“对,如果不是白叔医好俺婆娘,孩子早就没娘了!”

“是啊,白大夫……”

“白叔……”

“白爷爷……”

众乡亲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白大夫对他们的恩惠,这一数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这个村里,没有哪一家没受过兔妖白大夫的恩惠。

就因为有白大夫在,他们村子里,生病去和受伤去世的没有一个。

而且,就算白叔是妖怪,但从来没伤害过他们啊!

村民们想到此,更加坚定的握紧手中武器,“想伤害白大夫,除非从俺们的尸体踏过去!”

“哟,这么热闹啊!”

一记轻笑突兀的响起,在吵杂的环境中异常清晰,一个面若桃花的哥儿缓步走来,站到重鸠身边,揶揄道,“当反派是什么感觉?”

“大妖,救命!”白老头一看到突然出现的花岩,立马精神一抖大声喊道,恨不得马上飞扑过去求庇护。

呃,等等,这大妖怎么貌似和道士很熟的样子?

花岩没理会兔妖的纠结,目光移到重鸠面上,笑意顿深,“小道士,你输了哟!”

重鸠的视线在花岩身上落一瞬,然后转向依然护着兔妖的村民身上,在众多警戒的目光中,倏地收回剑,然后转身离开。

花岩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直到一人一妖不见踪影,危机解除,原地的村民们和兔妖面面相觑一会儿,陡然热闹起来——

“白爷爷,您有兔耳朵,是兔子变的吗?”

“白爷爷,您是不是只喜欢吃胡萝卜啊?”

“白爷爷我可以摸摸您的兔耳朵吗?”

“白叔……”

……

“你怎么还在?”重鸠走了一段路,发现花岩还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

花岩笑眯眯道:“我要跟着你啊!”

“不行。”重鸠蹙着眉直接拒绝。

“可若我不跟着你,我怎知道你会不会遵守承诺?”

“既然承诺了,我就会做到。”

“我不信,眼见为实。”

“……”重鸠顿时哑口无言,人家不亲眼看着就不相信自己能不能做到,他还能说什么?

“看吧,你说服不了我。”花岩笑意盎然,“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他快走几步,走到重鸠身侧。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花岩,是一棵桃树精,现年一千三百八十五岁,你呢?”花岩的树龄在树妖中是很年轻,植物要成精,得经过漫长的年月才会开智,还要上千年吸收日月精华经过雷劫方能化形。花岩是得了奇遇才以一千多岁的树龄化成一方强妖。

“小道士,你叫什么?你不说的话,我就这么一直喊你了咯!小道士小道士……”

“……重鸠。”

“重鸠,挺好的名字……”

“……”

不足一米宽的小道蜿蜒,不知通往何处,两侧半臂高的野草郁郁葱葱,偶尔缀着一丛丛野花,身高相仿的一人一妖并肩行走,背影莫名和谐。

于是一道士一妖精,就这么相伴着降妖除恶。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坐看白云匆匆,花开花落。

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过好几个春秋。

重鸠从一个面容带着些稚气的小道士长成一个身材挺拔的冷峻男子。

最明显的区别是原本花岩可以平视重鸠的,如今只能仰视……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不友好,互相戒备,到现在变成可以互相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少年慕艾,遇见的人和事多了,出色的道长和艳丽的大妖总会遇上那么几朵桃花,从一开始的互相拿对方做挡箭牌,不知不觉中,似乎待对方有了一丝不同,似乎突然习惯了对方的陪伴,突然心里就将对方放在特殊的位置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互为对立面的一道士一妖,谁也没有捅破这一层,只这么暧昧着。

仿佛只要对方陪在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表面,一纸飞鹤传书,就轻易打破这假象。

重鸠看着纸条上的速归二字,静坐半宿。

花岩坐在一边,眼眸情绪闪动,最终率先打破沉默。

“你要回去了?”

重鸠看向花岩,眼神微敛,教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花岩笑了笑,带着些勉强和涩意,“出来这么久,的确该回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师父到底在不在意你这个徒儿了。”

重鸠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对了,你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你还会回来吗?”

重鸠沉默。

许久得不到答案,花岩心中苦涩更甚,他装作不在意的站起身,伸伸懒腰,往门外走,“这么晚了,我该回房休息了,晚安。”

重鸠一直看着花岩离开,目光深沉。

又枯坐几刻,重鸠悄无声息的进了隔壁房间,然后立在床边不动,床上花岩面向里边侧身躺着,双眼紧闭,似乎一无所觉。

重鸠就这么站着到天微微亮,他才身形微动,最终俯身在花岩脸上印下轻柔一吻,随后转身离开。

良久,床上的妖睁开眼,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毫无睡意。

重鸠只身一人回到成长的地方,偌大的国师府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气,他看着一草一木,突然觉得陌生……

老国师似乎料到重鸠今天会回来,当重鸠走进大殿,老国师已经坐在殿上。

老国师看重鸠进来,喝道:“孽徒!跪下!”

重鸠跪在殿中,微微垂头,“不肖徒拜见师父。”

老国师看着他一手教养大的重鸠,目光失望,他从没想过他引以为傲的徒弟会犯道修中的大忌,和一只妖厮混在一起。

显然,就算老国师坐镇国师府,外面的事他还是知道的,这些年重鸠在外的表现如何,他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教育里可从来没教过他对异端心怀善意。

“你可知为师为何让你跪下?”

重鸠身形一顿,而后微微俯身,“徒儿知错。”

老国师脸一沉,一掌拍在扶手上,重重的似乎凝聚成形的威压朝重鸠身上压去。

没做任何抵抗的重鸠只感觉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明知故犯,到现在还知错不改,重鸠,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重鸠抬头看向老国师,说道:“师父,徒儿在世间行走数载,所闻所见历历在目,妖魔鬼怪,也和人类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他们也是有感情的,您从小就教导我,屠尽天下异端,护人类之安,但是,若是连百姓也护着的善妖,也该杀吗?人和妖并非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为什么一定要杀尽呢?”

“荒唐!妖就是妖,本性为恶,所有的伪善都是表象,人类永远没有和异类共处的可能,重鸠,这些道理,还要为师重新教你吗?”

重鸠垂头,没再说话。

见重鸠似乎听进去了,老国师缓和语气,“重鸠,人妖殊途,为师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肩负熙朝重任,护天下百姓之责,莫要让为师失望,如果你无法出手,为师不介意替你除去那胆大包天在府外徘徊的妖。”

重鸠目光一闪,再次叩首,沉声道:“师父,徒儿知道该怎么做。”

走出国师府,重鸠一眼就看到那只胆大包天的妖精。

他一路赶来,想着心事,倒没注意到花岩跟在他后面进京了。

见花岩想朝他走来,重鸠一个闪身过去,拉着花岩直奔郊外。

“你怎么来了?”

花岩眼神晶亮,“我怕你回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我来找你。”

重鸠移开视线,不去看花岩。

“重鸠,我想了很久,我想我们将来像之前那样,走遍天下,路遇不平,便仗义相助,咱们一起除恶扬善,岂不快哉?”

“我们一起寻找人和妖和谐共处的路吧!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下去,总有一天能实现……”

花岩兴致勃勃的畅想未来,他坚信,多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一定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然而他以为的志同道合的人却泼他冷水,重鸠冷冷道:“我不会同你一起做这种愚蠢的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与妖,永远不可能有共处的一天,花岩,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杀你,你走吧。”

花岩倏地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看着重鸠冷峻的面容,有一瞬间似乎见到当初那个古板不知变通只一味屠妖的小道士。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他以为他已经改变了重鸠的三观,但是似乎一直没变?

花岩歪歪头,“重鸠,是你师父威胁你什么了吗?”否则怎么变得这么快?这七八年的朝夕相对是多么愉快,花岩开始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重鸠眼神一暗,“我师父说的没错,花岩,这么多年你应该也能看清,真正能接受异类存在并友好相处的,从来就是屈指可数。”

“所以呢?”

重鸠不语。

两两相对而立,静默片刻,花岩突然说道:“我喜欢你,重鸠。”

重鸠眼神微颤,胸口莫名的情绪快要汹涌而出,然而,面上毫无情绪波动。

花岩盯着重鸠一字一句道:“所以,如果没有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会一直缠着你,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否则那天你……”为什么要亲我……

花岩话还没说完,心口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的低下头,重鸠从不离手的宝剑正插在他胸口。

只听重鸠冷冷道:“在人与妖之间,我只站在人类这边,这个理由够吗?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这次不赶尽杀绝,你能活下去就逃得远远的,但若是下次再见到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他刷地抽回剑。

鲜红的液体从心口汹涌而出,染红了衣裳,沾染一地充满腥气的血土。花岩颤着唇,死死盯着重鸠,眼眶丝丝红线蔓延。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重鸠不带一丝感情的转身离开。

花岩顿时一阵晕眩,心口的伤带给他的痛都没有这句话来得厉害,花岩简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是他会错意了吗?一股绝望的情绪席卷他的感官。

他喃喃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花岩带着一身伤失魂落魄的离开,连伤口都想不起来处理,浑浑噩噩的一直走着,最后看到一处适合隐藏气息的地方就化为原形的缩小版,沉睡过去。

近百年后,被一声声伤心欲绝的人类嘶喊啼哭吵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CP的番外就交待到这儿了,再写细点相知相爱相杀过程的话估计能写一本,所以就一笔带过啦,大致内容就素这样,细节自己脑补就好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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