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没骗人,第二天果然是要进行旅团活动的——原来他们的组织叫“旅团”而不是“流浪汉组织”啊,难道是这样听起来比较帅一点?……都是流浪汉了还耍什么帅啊!此时最初见到的那个很有首脑气质的后梳头召集了众人在他们的废墟基地里,我站在飞坦身边,打量着飞坦的那些同伴们。飞坦的同伴们有些对我漠不关心——比如拥有一头漂亮蓝发的冷脸小姐姐,又比如穿着黑西装露出胸脯的鹰钩鼻阿姨……就算她比我胸部大,她她她也没我长得可爱!飞坦才不会喜欢她们呢!当然,他的同伴里也有对我很感兴趣的——
“咦飞坦,你把她带出来了啊~”飞坦同伴里一个绿眼睛黄头发的小哥就站在附近,弯腰凑近我看了看,一双绿眼睛又大又亮,像翡翠似的一样好看。他眨了眨眼,突然直起身笑起来指着我:“要是死了怎么办?自己带好了啦……到时候很麻烦耶。”
完全就类似于“你干嘛带狗一起出门”的语气好吗!飞坦这样说话我可以理解他是因为得了病。但!是!绿眼睛怪物,我们可是陌生人耶。我这个当事人还在面前,你好歹也要背后和飞坦说好吗!我怒瞪了绿眼睛小哥一眼,趁着他背对着我,以迅猛的速度扑上前去,狠狠踹了他一脚,又在他转头看过来之前飞速地回归原位,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哎哟!”绿眼睛的挫男捂着脚叫了一声,一边的飞坦看了我一眼,不过什么话也没说。好样的,这才是我男朋友!即使失忆了也一定和我站在一边!我一时心花怒放,听着绿眼睛的挫男抱怨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无疾而返了,我得意地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飞坦直接一手抓住我的头扭了回去——
“太明显了,白痴。”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嘴唇微动说道,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我顿时恍然大悟,一撇头余光看见蓝发的小姐姐眼睛正在盯着我看,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当初看见的穿着狂放皮草和往后梳着头发的男人轻咳了一声,全场就恢复了一片安静。在这样的安静里,他声音速度不快,却掷地有声,充满了威严:“这次的目的是抢完所有的东西。信长,你和窝金负责前锋,富兰克林,你负责西面,芬克斯东面……飞坦,你负责外围扫荡。”因为内容完全听不懂的缘故,我中途走了好久神后,直到在听见“飞坦”的名字时才骤然醒过神来。
安排任务的男人视线探究地落在我身上,接着就冷漠地移开了,仿佛我只是个长相奇特的物品一般,疑惑了一下后就平平的再也毫无情绪。除了他的衣服和发型比较酷之外,长得明显还没哈查马先生有男人味嘛。我嘟囔了一句,伸手拉住飞坦的胳膊。果然还是飞坦长得最棒了,虽然矮了点——但没关系啊!矮了我还可以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呢,多么羡煞鸳鸯双宿双栖的契合感!
“别拉着我。”飞坦一把甩开我的手,漠然地站在一边,眉眼间神色冷淡,带着一股煞气。我顿时讶然,今天的飞坦和昨天的好像也不一样,虽然他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明显身体更紧绷,情绪也像拉紧了的弦一样,不过……这情绪不太像是紧张,像是在……兴奋?好像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而兴致大发一般。
这时的我,完全已经有些忘记了昨日飞坦和我提到的“屠戮”,只觉得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不想,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看见了这一生里最鲜艳纷飞与触目惊心的景象,当然……也是令人胆寒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飞坦,什么叫外围啊?”我抱膝坐在树桠上,飞坦就在我身边。好奇地看着飞坦盯着门口的目光,只看见那儿站着两个黑衣男人,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飞坦并未理我,只微微蹙眉像是在观察着门口的变化。我将交叉着的手指握紧挽着膝盖,下唇已经被紧紧咬住了,我犹豫地开口道:“……你们那个首脑……”他那样的目光让我非常不舒服,仿佛我即将就是个死人一般,他的目光高高在上,又遥远又冷漠。
“团长。”飞坦打断我的话,突然丢出一个词来,紧接着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别说话。”刚一说完,我就看见门口一直站着的,如同门神一般的黑衣人突然寂静无声地倒了下去。见状,飞坦唇角一勾,拉住我的手臂就掠了下去,仿佛那个倒下成了开始的信号一般,他整个人如同启动了开关,他将随身带着的伞撑开,抽出了置于伞柄里的长剑,一剑就划开了正面扑过来的男人的脖颈。
始料未及这发展,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霎变成了鲜红。其实此时我意识还有点滞后的,我不是没有见过血,因为经常在外面疯玩的缘故,经常会有擦伤或者撞伤。伤得最严重的一次是额角被撞了一大块淤青,流了满头的血,那次把维卡吓得够呛,他紧张地一把抱起我,眉头蹙得很紧,飞快地往我家里跑。他给我消毒抓过绷带处理我鲜血的动作相当利落,眉毛全程都拧得紧紧的,额角也绷起了青筋,恶声恶气道:“你怎么就没摔死?”
虽然说着这样恶狠狠的话,手上动作也不轻,疼得我嗷嗷叫,但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他的眼睛却是温柔的。
眼前这个飞坦和久远以前的维卡慢慢重合,却又再度剥离开来。飞坦嘴角含着一丝狞笑,但更多的是毫无波动地在收割人命,不一会儿我身前就躺着好几具尸体——不多时前明明他们还在叫喊着鲜活地动作着,如今就像被拧断脖子的兔子一般,再也没有呼吸。
可……人怎么能比同兔子。我能够毫无芥蒂地下手宰杀兔子烤来吃,却无法接受前一秒还活生生站着的人就这么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但飞坦却像是在享受这场杀戮盛宴一般,浑身充满了劲,像是活跃在丛林捕食的猎豹。不……这活生生就像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之前飞坦说起的时候我还没有切实的感受,直到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眼前,我才像被人一耳光扇醒一般,怔愣原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发怔的时候,视野里映入了有人举着刀朝我扑过来的身影。慌乱中我下意识得别头寻找飞坦——就像那次我摔破了头,第一时间就将看向了他一般。好不容易捕捉到飞坦的身影,却见他如同天地间一丝雷雨映下的细瘦影子,细若游丝地浮着,没有任何的实感。他压根没有看我,他全心专注于这一场杀戮中。——我惊恐地发现,他竟是享受着的。享受着收割生命的过程,享受着对方毫无声息地死去。
……这真的是当初那个以成为大英雄为目标的维卡吗?是他变得太多,还是我打开的方式错误?我怔愣地看着这样的事态发展,只觉得身体僵硬到几乎动弹不得的地步——眼看着举刀的那人越发近了,他手头的刀简直就快悬在我额头上了,飞坦还是如同压根没有察觉到我一般,他自顾自地沉浸在杀戮的世界里……啊我和维卡的秘密小世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停留在我们如花如锦的年少岁月,幼稚执着地守着当初纯粹而天真的梦想。
身体条件发射地动了,在刀即将落下的霎时,我抬起脚将那人一脚踹出去很远,擦着飞坦的身体边缘滚了出去。……说不清楚是不是泄愤。
反正,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不是简单的言语能够形容的。这有点类似于,再次见到初恋情人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变成了长着胡须和小肚子的大叔。唔,用现实一点的比喻就是,类似于初见到他们“流浪汉旅团”的团长时,视线慢慢移过去以为他很狂放很有男人味,却在看见他耳朵上挂着的灯泡耳坠骤然失望“原来是个娘炮啊”……不,可能比这个程度还要更深。除了失望之外,心头还很悲痛,又有些麻木得不知所措。就像一只手拽着心脏,压得我呼吸缓不过来一般。
飞坦,你当真是我的维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