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没有说出口。
“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只是那时运气好，被家中的暗侍偷偷从押解的路上救了出来。”公孙羽叶说道，“如今这事了了，我的夙愿便好了，起初我只是以为温玉只是心中对我妹妹只有愧疚，如今我想他心中也有莺萝，这是最好不过的，我偷得苟活了这些日子也就够了。”
千晚正色看着她，她一直只是把公孙羽叶当作那些同贵族中知书达理见人含羞的小姐，可是现在看着公孙羽叶，她亦是倾国之貌，眉眼间褪去病态的柔弱，带着难以掩饰的倔强。公孙莺萝是不同，公孙羽叶也是不同。公孙莺萝是收容在宫中的莺萝花，带着自由不愿臣服的心，公孙羽叶确是攀上宫墙上的青蔓，看似柔弱，骨子里也是难以改变的倔强。
火光照着两人的额头发烫，公孙羽叶拂去肩上的碎雪，从容地端上淡笑，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囚苑。
千晚看清她今日穿得格外隆重，鹅黄色的宫装，袖口绣着大朵深色的芙蓉花，盘着长乐髻，裙子末端开着芙蓉花，走起来很是美丽。她刚开始以为那身妆容是为了见她的妹妹，如今才知道那应该是她的寿衣……
千晚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走进囚苑，空中已是下起了小雪，却始终不能消散这一场大火，听见一声清脆的琴声，那琴音带着解脱之意，扶摇而上九天，然后囚苑那块放了数年的牌匾突然坠地，焚烧得干干净净，不见她的踪影。
听见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火光照耀着来的人，夹杂着风声带着淡淡的杀戮的气息。只有脚步声，一个个士兵按着秩序三丈一人地包围了囚苑，不言不语，每个人手臂上都备着黑色的方布，千晚看着士兵中走出一个穿着玄色长衣的男子，手里举着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额上带着黑色的布，那张脸与温玉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份常年征战沙场的冷峻，她想，这应该就是温玉的弟弟，温慕。
她同银子站在亭中，看着这一场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连同那些宫中的那些或肮脏或美好的记忆。
“姑娘，我已备好了马车，今夜送姑娘出城。国君已崩，温慕有诸多事务所累，请姑娘见谅。”温慕站在她身旁，很是冷言开口，带着军人一般的肃杀，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千晚点点头，经过这一番事情，她也是不太乐意留在这里，再看过也是几段悲伤。银子难得很安静地抱着自己的桂花糕吃着，没有说话。
两个人依着前方带路的士兵离开这里。
宫里很安静，仿佛这一场大火是预先演习过一样，甚至没有任何的骚动，除了宫门，便看见一辆素雅的马车，引路的士兵退到一边开口说道：“姑娘上了这辆马车便好了。”
千晚点点头，准备上前，便看见马车里撑出一把青色的纸伞，然后遮住她上方的落雪，她闻见淡淡的墨香，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我便知晓今夜会下雪。”带着淡淡笑意，他说道，“这应该是今冬第一场雪。”
千晚转过头，看着火烧红半边天的宫中，喃喃低语说道：“这场雪也消不了这场大火。”
“何必将这大火熄灭，或许对有些人而言，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枯木烧去，来年才能生来青枝，守着枯败，不过年年荒草蔓延。”
千晚淡淡一抿：“你也知道很多。”
“呵，还好。那日他是让我替他去画帝王像，我大概就能猜晓几分。”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模样，这个人也是生的七巧玲珑心，必也不是池中物。
“姑娘额上的刺青倒是很别致，我以往倒是没发现。”封清越开口说道，眼中藏着淡淡的笑意。
她摸着额头，在左边的地方的确有一个方形的刺青，只是这刺青唯有在她动用禁术的时候才会出现，她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是这事却不能向别人说起，毕竟她的来历是不能出现的，她解释说：“以往被刘海遮着，自然是看不见。”
封清越点点头，说道：“姑娘要去哪里，我可以送姑娘一程。”
“一直往西。”
“你想去扶歌？”封清越斟酌了下，才开口说道。
千晚摇摇头，半晌想了想，又点点头。
封清越低头笑意拂过她的发端，有些暖暖的：“我从那边而来倒是熟路，上车吧，半夜会变冷。”
封清越是个细致的人，早早地在车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案桌上放了几样别致的点心。千晚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静默的宫城。
马车缓缓驶入黑夜之中，在白雪铺就的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后大成史书记载：温玉，成国温言之子，以琴闻达天下，言武德十一年，入江为质六年，宫中苦寒，抱恙沉珂，言武德十七年，放行归成。是年，成王病逝，玉登位，举兵战江国，江国败。玉统江成两国，举国为大成，是年，因旧疾生，病逝东宫，其弟温慕登位，称成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