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这个江婉容的底细,”目带思索,容承烨沉吟出声,“就算她自尽未果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从小不怎么受宠的名门贵女会知道的。”
“主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叶青喊在嗓子眼儿里的话,被容承烨扫过来的一个凌厉眼神,顷刻间堵了回去,再到嘴边,话已经变成了,“是,属下遵命。”
“还有,她们离开院子之后,将昨天那个东西差人安静点送到楚将军那里去。”
没有理会叶青那话被堵在喉咙里的别扭神色,容承烨简简单单的吩咐出声之后,便再也没了言语。
站在一旁的叶青知道,自家主子如此,便是已经将要吩咐的事情全都说完,于是向容承烨告了退,离开屋子,去办交代给他的事情。
只是方才想要说的话,虽然被容承烨一记眼神堵回了肚子里,但是却堵不住叶青自己在心里暗暗腹诽。
明明天亮之后,那江婉夏就是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人,答题不过是走个让大家无话可说的过场而已,他才不会相信,这个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受宠,更不可能学过什么东西的她,会答得出容承烨提出的那三个问题。
更何况,那三个问题的最后一个,摆明了就是用来刁难人的,莫说这个江家大小姐肯定不会知道,就是连出题的自家主子,也根本不知道什么答案。
所以,今日的江婉夏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又做什么非要让自己去调查她的底细?
明明自己手头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难道就不能给他减少点活计吗?
走在前往侍卫所的小路上,叶青忽然觉得,自家主子每个月花在自己身上的分例钱,简直是太值得了。
初夏的清晨,比江婉夏预计得要来的早上许多。
没有合上的窗子外面才刚刚泛起亮光不久,一直斜倚着床头假寐的江婉夏,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子才轻轻地动了动,躺在一旁的杏儿,便也坐起了身子。
相顾无言。
应该说的话,她们这几日也已经好好的说过,应该做的努力,她们昨夜也做得轰轰烈烈。
事到如今,除了坚持不放弃,除了相互信任、相互鼓气,江婉夏和杏儿之间,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仿佛无论再说些什么,都已经是多余。
“奴婢伺候小姐好生梳洗打扮,”率先打破她们主仆二人之间沉默的,是坐在床榻上的杏儿,小心翼翼的越过江婉夏落了床,她继续出声,道:“奴婢瞧着今儿的天气不错,不如小姐您就穿了您最喜欢的那件嫩青色绣花襦裙可好?”
抬头看向仍旧倚靠在床头的江婉夏,杏儿乌黑的眼眸中,尽是沉稳如常,那语气神色,就仿佛今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而已。
“好,”深深地看了杏儿一眼,江婉夏点了点头,语气亦是平淡如常,“我记得,我有一根碧玉的发簪,正好拿来配那浅碧色的衣裳。
“奴婢这就给小姐您拿去。”
脸上浮起几分浅笑,杏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抬眼看着杏儿那稳稳当当离开的背影,江婉夏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万分。
人与人的默契往往不在于相处时间的长短,有些人就是脾气性格相仿佛,有些人就是志气想法相投,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根本无法掩藏。
一如她和杏儿现在这般。
只不过是相处了短暂的三天,却是能够同样平静的面对今日之事,更是能想到同一处去——今日即便是躲不开最后那个“死”字,她们也要漂漂亮亮、体体面面、毫无畏惧的离开这个世界,不要丝毫的狼狈、哭闹和恐惧。
从嫁入三皇子府时带来的嫁妆里拿来了方才说得衣裳首饰,杏儿又打了盆温水端进了房间。
好生伺候着江婉夏洗漱更衣,杏儿站在江婉夏的身后,无比精心细致地给她梳了个流云髻,那发髻看似随意的松松挽就,然而每一丝儿发丝都梳理的恰到好处,再配上那碧玉的发簪,更是把江婉夏那本就清新俏丽的容颜衬托出几分灵动自然。
将自家小姐精心打扮一番,今日的杏儿也没有亏待了自己,一袭浅藕荷色的丫鬟装,挽了干脆利落的发髻,将整个人衬托的既精神且干练。
主仆二人才将将收拾打扮妥当,院子外面便已经候着前来带她们去灵堂的三皇子府的丫鬟。
是的,去灵堂。
许是因为跟着容承烨太久,叶青做正经事的时候,向来是目标明确且毫不留情。
既然江婉夏借尸还魂的那天夜里,他能够说得出让江婉夏不要离开灵堂直接答题,省得他还要多费力气搬运一次尸体,那么今天的他,便是能够做得出,让江婉夏和杏儿自己走到灵堂的事情。
原因无他,省的他再浪费一次力气来搬运尸体。
丝毫没有对叶青的做法提出任何异议,依着老天爷这样一次又一次捉弄她的兴致,江婉夏并不觉得,在灵堂就比在其他的地方要晦气多少。
于是收拾妥当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面无惧色地走出了院子。
一路遮花拂柳,江婉夏向来便知道,皇子府邸的景色定然不差,却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般让她觉得分外赏心悦目。
终究是对这世间心有留恋吧,毕竟前世的自己也尚且只有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而莫名穿越到这个陌生的空间,也不过急匆匆的活了三日的时光。
心里微微浮起几分感慨,然而江婉夏的脸庞上,却仍旧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设着灵堂的院子,离得江婉夏那小小的院落并不算太近,饶是那皇子府里的丫鬟已经是脚步匆匆,她们一行三人,还是走了大半刻的功夫才到了那院子门口。
面色从容地抬脚踏入那院子,江婉夏却是没有料到,那灵堂之中站着的,竟然不只有三皇子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