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琼瑶公主死死扣在怀里:“菱儿,第一次和你在一处是被人陷害,之后虽然和你在一处是无奈,可朕心里欢喜,朕明知道着皇宫是陷阱,可是朕想到能来这里见到你,能把你抱在怀里,朕就觉得哪怕是刀山火海等着朕这也高兴。平永昶是朕的人,是朕打通了那些小人的嘴,让喜帝把你嫁出去,这样你就不用在皇宫里等着朕,朕当年说过,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你回家,但是等朕夺了这天下,朕会补偿你的。”
皇帝看着琼瑶公主的脸,年华留下了无情的痕迹,别人看来会觉得那是衰老,在皇帝眼中,却是独特的风姿。
琼瑶公主依旧摇头:我不要补偿,我只想跟着他过日子,我不要封地,不要头衔,你就当我死了,让我们全家离开吧。
皇帝看着琼瑶公主,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琼瑶公主因疼痛微微皱眉,却不敢动弹。皇帝的表情因为愤怒和伤心而变得狰狞起来:“家?朕才是,朕和你还有青鸾才是一家人,朕对你用情如此之深,为你付出这么多,朕给了你这么多年的平安喜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你居然敢背弃朕!”
皇帝用力一推,琼瑶公主撞在柱子上,疼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声,她恐惧的看着面露凶光的皇帝,咬着嘴唇举起手来:我从没爱过你,从前所有,是你们强迫我,你和喜帝,没有区别。
皇帝气急一掌掴在琼瑶公主面上,将她从台阶上打翻下去:“不准再说了!”
琼瑶公主伏在地上,头晕目眩半晌才回过神来,半边脸肿的僵硬几乎不能动,她惶恐的回头,皇帝却已经在这一掌之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坐了下来,看着倒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琼瑶公主:“朕不信你的话,但是朕的话,你必须信。青鸾大婚之后,如果能够在三个月内怀孕,就还能活到生下孩子,否则,朕会让她死掉,从此这个世上再没有青鸾。至于你,菱儿……”
皇帝的眼神又闪过一丝残忍,只是着一丝的情绪转瞬即逝,皇帝没有将这句话说完,而是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若是还想保住你全家的性命,就不要惹朕生气。”
皇帝扬长而去,琼瑶公主抬起头,梁安快步走了进来,伸手小心翼翼将她搀扶起来,满眼关切低声宽慰:“殿下不要怕,老奴帮殿下拿些冰来,殿下略敷一下就可以消肿。”
琼瑶公主焦虑的望着四面高墙,心头一阵凄苦,自己受尽屈辱才从这牢笼之中挣脱,却不想多年之后,女儿却又要被抓紧这里。
杨致欢是个无兴致的时候一言不发,一旦兴致来了就滔滔不绝的人,这一顿饭吃喝甚是合心意,加上青鸾问了些颇值得讨论的问题,桌上四个举子各抒己见,很快谈的热络起来。
“我觉得,名将燕婉与宋国蒋显德一战最值得考虑,双方兵力战况相当的条件下,燕婉放弃据守静候援兵而是趁夜分散兵力包抄突袭,兵不但贵神速,也贵险!”杨致欢话音还没落,祁宿已经大叫:“胡说胡说,当年那一战,秋季突然寒潮袭来,入夜大雾不散,伸手不见五指,天时地利才有燕婉侥幸突围,今时今日,月明星稀,我就不信燕婉跑得出去!”
“你才胡说,若不是看准了天象,燕婉怎么会突袭……”
二人争辩得旁若无人,岑萧几次拽杨致欢的衣服杨致欢都浑然不觉,青鸾看他二人争辩得有趣,也不说话,只等着二人吵得火头上来,祁宿本意是干脆不再纠缠,杨致欢却决定要动手,刚刚伸手要拽祁宿的领子,补料祁宿已经哼了一声落座,这一把抓了个空,岑萧吓了一跳:“杨致欢你老实点!”
杨致欢这才想起太子在座,赶紧低眉顺眼的坐下。
赵婉含笑:“殿下,杨举人是个直性子,从来说话都是这么激动。”
青鸾看向赵婉,忍不住看了看梅钰,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感受,知道赵婉和裴元德的婚事是赐婚,可是真到了要对着赵婉和颜悦色的适合却又有些做不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兰婉之名果然不虚。”
赵婉道谢,却总觉得太子说话有些古怪,忍不住多看了太子两眼,梅钰见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太子的脸,虽然明知赵婉从前从未见过太子,却也心头一乱:“殿下。”
“嗯?”青鸾转过脸去,梅钰张张嘴,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杨举人和祁举人对兵法如此热衷,不如将他们二人安排到黄龙关男女营历练。”
黄龙关是一个水陆两用的关口,也是大虞国和宋国之间的边界所在,两国之间关系素来不睦,摩擦甚多,黄龙关尤其严重,水陆两军都时常摩擦,驻扎在这里的军队高度戒备十分辛苦,但也因此这里的军人成为升迁最快的。
青鸾听了觉得不错:“好,那等我向父皇进言,你们可愿意?”
二人一听,倒也觉得因祸得福,顿时面露喜色全然忘了之前争执,异口同声的回答:“谢殿下提拔!”
岑萧无奈一笑,自己倒是被人遗忘了。
青鸾看了看赵婉,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赵举人依例是要入翰林编修,只是翰林院如今并不缺编修,倒是我的詹士府却人,赵举人若是愿意,我去向父皇进言,要赵举人入詹士府可好?”
青鸾的口气实在是太过亲切,弄得岑萧和祁宿觉得有些古怪,眼神也闪避起来,总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是不是干扰了太子殿下献殷勤。赵婉顿感尴尬,詹士府当然是好差事,比翰林编修好得多,只是太子的态度也太过亲昵,万一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去了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赵婉正犹豫,梅钰却急了:“赵婉,你还不谢恩?”
赵婉听了打个激灵,赶紧谢恩,青鸾一面客套一面看了看梅钰一眼,心中略有些惆怅:到底是一对有情人,被我拆散了。
如今人人有了安排,唯独岑萧一个坐在一边颇为尴尬,梅钰看向岑萧:“岑举人,可愿意来后军梅某麾下?”
梅钰是一品的武官,虽然皇帝封他一来是拉拢二来是控制,实际兵权掌握在后军右都督手里,但是能够中了武举直入后军实在是莫大荣耀,岑萧连连道谢,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琼瑶公主回府的时候青鸾还没有回来,平永昶看琼瑶公主下车后一直低着头,进了门又一直催促他出去书房睡觉,心头疑惑硬是掰过了琼瑶公主的脸来看,一看之下半张脸上留着一个已经几乎发紫的手印。
平永昶悲愤至极,手语问道:他打你?
琼瑶公主转过头去奋力将他推出房门外,紧闭房门瘫坐在门后无声的哭泣。
门外平永昶不敢出声,强行忍得胸口都发疼了,双手攥拳却不知要如何发泄。看看房门,忽然泄了力气,颓然坐在门口,闭上眼睛淌下一行清泪来。
第二日女宦就上门传召平永昶至御书房觐见。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眼神轻轻一抬,就看到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平永昶,给了旁边梁安一个眼色。
梁安上前推推平永昶,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皇帝,梁安领着侍奉的人齐齐出去只留他们二人。
皇帝知道他耳聋,比划手语:朕交给你的任务,你做的不错,她被你照顾的很好。
平永昶点点头,并未回应,皇帝不以为意:你是个男人,也是个武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为国效力才对。
平永昶再次点头。
皇帝满意的笑了:朕准备封你做天行关守将,正三品的,离肃京是有些远,朕准你一年回来两个月,如何?
平永昶叩首,再起身的时候比划手语:谢陛下,臣定然不负陛下。
皇帝彻底满意:退下吧。比完了,他低下头去再也不看平永昶一眼,仿佛这个人只是个登门要饭的叫花子,给了两个铜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必再多费精神。
“陛下。”平永昶起身,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声音,他耳聋太久,声音十分古怪,皇帝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很是不耐:还有什么事?
“臣,不负陛下,臣恳请陛下,不要负她,她命苦,求陛下,善待她。”平永昶很平静的说完,没有跪下,没有叩首,而是转身默默离去。
皇帝怔住,这一幕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当年自己跪在喜帝面前恳求喜帝善待菱儿,只是一时激愤加上心生怜悯,更多的是为了示弱为了自保为了让喜帝觉得自己是个逃不开美色的懦夫。
而这个走出去的聋子,其貌不扬、并无多少才学多少抱负的平永昶,却像是在命令他,而那声音古怪得不似人话的一段话,却让皇帝觉得自己无法抗拒。
有心与无心,大约就如旧语所言,栽花不活和绿柳成荫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