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京城内不光是东宫急的如芒刺在背,待选的人家也是急的焦头烂额,人人都想尽早探听消息,能够跟深宫之中挂上关系的都成了临时佛脚。
玉璋公主因为误杀英康翁主一事被皇帝禁足,只不过到底是误杀,禁足也不过就是个形式,玉璋自己却觉得难堪一连许久不曾出门,心中暗恨那个平青鸾怎么死不是死,为何偏偏要死在自己手里,生的令人讨厌,死了也这么烦人。
宁王倒是频频来访,每次来都带来一些新鲜玩意,这一回来却什么都没带着。
“小叔叔怎么连宝贝都找不到了?”玉璋看他空手前来有心打趣,宁王连连摆手,一脸惆怅之中却带着十足的欢喜:“烦死人,那些个想要攀龙附凤的日日来送礼,我懒得见他们,今日是逃出来的。”
玉璋哼一声,上下打量宁王:“小叔叔你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不见人家争先恭候给你送女儿。”
宁王皮相生的很是英伟,加上颇读过一些书,若是安分受礼也是玉堂金马一样的人物,在肃京之中追求者甚众,只是公卿之女往往不愿意给别人做个侧室,因此暧昧的多,却都做不得数。
宁王一笑:“我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我要是有个儿子才算是牛气冲天,只可惜,老天爷倒是不太眷顾我。”
宁王说完望向玉璋,正是青春好年华,岁数正好,若是此时嫁人不早不晚。再看脸庞,与皇帝不是十分相似,大约是更像她母妃,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倒是你……”宁王刚开口,玉璋已经将手中一支玉如意扔了过去:“不许说!”
啪一声,玉如意落地应声而碎,宁王大笑:“我说了什么?你若是相准了人,也该动手才对。”
玉璋托腮:“肃京上下,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看中的。”言罢在脑子里又把肃京的名流公子们想了一遍,忽然有些心动:“对了,如今梅钰没了老婆,不如我去逗逗他。”
“胡闹,你杀了人家妻子!”宁王无奈,玉璋却不以为然:“小叔叔,你总说我要找一个能够帮我走上金銮殿的人,可是着肃京上下,家世能够如此煊赫的,非昔日东侯莫属了。”
宁王看她如此短视也懒得说教,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玉如意,上等的羊脂白玉,又是绝好的雕工绝好的镶嵌,这么一件玩意,能在肃京城里买一套迎面三间的院子。
“东宫那边那个西贝货,我看要用点办法来探探,这一回东宫大婚,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宁王说着,玉璋也来了兴趣,暂时放下勾引梅钰的念头。
“你说你说。”玉璋猛然坐直了。
关显慧行商大荒洲早已经是知名的人物,无论各国的王宫贵胄家中,她都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每次来肃京她只去拜会有限的人家做买卖,但是有一家却是每次都去的。
这一家便是户部侍郎范思的家,每次都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范思的女儿范诺与她是自幼相熟的朋友。
范诺见到友人来了自然十分高兴,好酒好菜招待着,更要求关显慧必须与自己同住几日否则绝不放出门。
二人屏退了下人把盏言欢酒意逐渐酣畅,关显慧环顾范诺的闺房,忍不住摇头叹息:“你满腹的诗书满身的本事,到底都要糟蹋在这里了。”
范诺也是无奈:“我爹说了,除非东宫妃嫔落选,否则绝不准我出仕,我如今的念头,只盼着东宫看不中我了。”范诺说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最近正多多的吃饭,让自己胖些,料想这样就比其他人差许多了。”
范诺的确不是美人胚子,眼睛小,脸上有雀斑,鼻子也不挺,个子矮,若是比美绝对不在肃京前列,关显慧笑着打量她半天:“要是东宫是个有脑子的一定娶你,来日与你共商国是,也算有得襄助,其他那些女人,摆着看看也就够了。”
范诺频频摇头:“不可不可,我是坚决要出仕的,我的理想,就是成为大渝下一个名将燕婉。”
“人人都想当燕婉。”关显慧看着范诺,举杯:“那我就盼着你当真能成为大渝燕婉。”
“多谢。”二人哈哈笑着共饮。
饮酒之乐,当然要在人世清平的时刻,事件并无太多烦心事打扰,人生依旧有着诸多期盼,每一杯酒下肚,都能冲淡人生的一丝烦恼,都能让那些期盼看起来更近一些。
范思此时也在饮酒,这酒也让他觉得人生更加充满期待。
“王爷,殿下,二位贵人如此看重下官,下官自然感激涕零,来日必定涌泉相报。”范思激动的手都抖了。
“哎,来日令嫒成了太子妃,咱们就是亲戚,一家人,既然是选一家人,我们自然要选那堪配的,本王看来看去,整个肃京,只有范大人的小姐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堪配太子妃。”宁王大笑信口开河,玉璋也是笑着,只是听宁王盛赞别人,她却有些不屑,懒得附和。
奇怪的是,明明是自家女儿被人夸奖,范思却并不十分开心:“不过是个女孩子,下官是钱老的门生,对钱老的意见很是赞同,所谓天地阴阳,男子好比这天,女子好比这地,如今世人只看见天公不作美,只看见满地生长出粮食瓜果养育四方,可是人人都忘了,无论帝王还是神官,那都是只祭天不祭地的?为什么?这就是重要与否!”
范思说得摇头晃脑,玉璋听着,只想将整面桌子嫌起来拍在他脸上,无奈一边的宁王望着她笑,她懒得听下去,起身道一句得罪就去更衣了。
范思浑然不觉,又将那男尊女卑自古如此,牝鸡司晨必有大乱的说辞说了一通,才终于看着宁王:“下官不才,万幸家中有个幼子,光耀门楣就仰仗这个儿子了,女儿之类,有几个又有什么用。只可惜下官疏于管教,家中劣女读了几本书就洋洋得意,王爷抬爱下官自然是万分荣幸,只是怕劣女上不得台面,反而薄了王爷的面子。”
范思这样说着,宁王一笑:“娶妻娶贤,令嫒在京中素有贤名,本王绝不会看错的,范侍郎就等着做国丈了。”
范思笑的脸上肥肉乱颤,却依旧摇头摆手:“不敢不敢,若是真的托了王爷的福气,只盼着劣女知道提携幼子,让我范家出一个真正于社稷有功之人才好。”
宁王听他说话如此迂腐固执,倒也懒得争辩,反正胜在此人是个糊涂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他赴汤蹈火,先用着再说。
一心身边的小神使躬身捧着礼盒毕恭毕敬的跪在阶下,钦昭招呼他起身,他却执意行完了礼,然后抬起头来笑眯眯细声细气的说:“殿下是否可以屏退左右,贫僧这里有些东西是师傅要求单独呈给殿下的。”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岑萧和金英都不同意,钦昭知道一心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得到权利,此人身上有着种种令人不快的特质,无论一心如何亲善带人,却总能让人觉得他是一条沼泽里的爬虫,不但令人恶心而且还有剧毒。
但是一心虽然有着这样的特质,却又是个令人信任的人,因为一个目的明确的恶人,是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来损害自己的利益的。
“你们退下吧。”钦昭发话,岑萧和金英只能退下,却不敢走得太远,站在院子里的龙爪松下面紧紧盯着那个白衣小神使。
“贫僧的法号叫做天青,殿下若是来日有什么事情需要贫僧帮忙,贫僧一定肝脑涂地。”天青说完,钦昭只是觉得很好笑,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小小年纪也不知道经文背会了几段没有,先学会了一心那些拉拢权贵的小手腕。
“神官大人得知殿下有喜,让贫僧给殿下送来一柄海外神兵,帮助殿下安神安寝,神官大人说,殿下这一胎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实在烦忧,神官大人愿意代劳,帮殿下解决这个问题,殿下青春正盛,来日孩子有的是,不必为了……”天青尚未说完,钦昭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呵,你家神官大人当真是操碎了心。”钦昭冷笑,天青却丝毫不惧,只是淡然一笑跟着附和起来:“贫僧认为神官大人有些念头实在是过于狠辣,殿下虽然是万金之躯,可是到底仁者方能安天下,贫僧次来,一来是代替神官大人传话,二来是献上贫僧的计策。”
钦昭烦透了他们天寺中人的嘴脸,只是又不能对天寺中人无礼,当下低头翻看公文:“说完就走。”
“贫僧有个表妹,得了干血痨,不能生孩子,因此在家中受气,出来投奔贫僧。这个表妹曾经跟着太医学过,当过医女,后来出了太医院在市井为医,是个极为可靠的人物。贫僧也知道,殿下身边的金英姑娘曾经去拜会贫僧这位表妹,有心学一手易容的功夫,贫僧因此举荐,不如让表妹跟在殿下身边,一来帮助殿下安胎调养,二来,接生哺育也有经验,三来易容化妆也不必金英姑娘亲自去学了。”天青说完,得意的看着钦昭略有些发白的脸色一笑:“殿下不必担忧,此时天知地知,您知,金英姑娘知,还有贫僧兄妹知,再无别个,也再绝不会有别个知道。”
“很好。”钦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天青施施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