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是知道的，这几日慕远征很忙，主要是忙着三月春市丝绸的上市。前几日有一大批江南丝绸从京南运河抵京了，是慕远征亲自去接的。
只是阿音现在才知道，这次负责运送这批货的人是陈丝丝，那个江南第一丝绸商的独女。
“怎么会是她？”彼时阿音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看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早早的抽了芽。
“奴婢不知道。”这几日丝竹回琼园去了，丝雀却没有如愿以偿的“独占恩宠”，而是觉得有些形单影只。
阿音手中的团扇是一早慕远征送来的，说是今年的新款式，用是苏州的双面刺绣，有一面居然还用了雕绣，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就喜欢贵的！
“她许人家了么？”
“这个奴婢就更加不知道了。”丝雀倒了热茶递给她道，“小姐不是对大公子没意思么，怎么这样关心那位陈小姐。”
阿音抿了一口茶，惬意道：“听说前年那位陈小姐离开泽梦山庄的时候，跟你家大公子闹的不大愉快，我这不是怕她这心结难舒，这次来给你家大公子添堵么。”
丝雀闻言，想了一瞬，恍然道：“是么，那可怎么好，那位陈小姐上次就借刀杀人，对小姐……这次要是故技重施怎么办。”
阿音点点头，道：“最近你的文采突飞猛进啊，是不是丝竹走了，你有空看书了。”
“小姐又打趣奴婢。”丝雀嗔了她一眼，问道，“小姐既然担心大公子，不如去铺子瞧瞧吧。”
“……”
“奴婢知道大公子今天在哪家铺子里。”
“……”阿音终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丝雀啊，你这是回到你家大公子身边，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啊，情报这么灵通的。”
丝雀娇羞一笑，恍若已有了顾盼的风情：“小姐就说去不去嘛。”
阿音手中的团扇半遮着面，抬眸看着那棵抽芽的大树，终于说道：“去吧，正好给哥哥看些料子，做身衣服。”
“是。”反正是去找大公子，丝雀怎么都是高兴的。
这两日天气都很好，让人仿佛有错觉，春日里提前来了。
舒晓晚坐在小轿上，看着阳光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双温柔的眸子黯了黯，她有多久没出门了？好几个月了，若不是母亲再三劝她出来走走，她还是不愿出来的。
有的事情，即便外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清楚，也是无颜见人的。
“小姐，前面就是千丝阁了。”外面絮儿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舒晓晚闻言，抬眸远远地看了一眼，听见絮儿道：“听说前几日刚来了一匹上好的江南丝绸，今年暖的早，如今各大布庄都热闹的很。”
“去看看吧。”舒晓晚放下了帘子，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絮儿说的没错，这几日来了新货，再加上天气晴好，千丝阁里客人挺多，大多是富家千金名门贵女。
舒晓晚一踏进来，看到几张熟脸，就有些后悔了。这些人平日里闲着没事就是喜欢家长里短的说你说她，用别人的事情来充实自己无趣的生活。从前她在一旁听听也就算了，如今恐怕自己已经成了这些人最喜欢的谈资了。
女子手心紧了紧，终究还是面色如常的蹋了进去。
一开始，没人注意到她，直到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匹颜色十分独特的茜色霞光丝绸上。
众所周知，丝绸是极其难染上颜色的，如今最好的染色师父，染出来的丝绸也不能水洗几次，会掉色不说，料子也会受损。所以为了不让那些花了大价钱的人看见掉色的水心疼，常年用来染丝绸的颜色其实就那么几个，多是在花样，绣工上做文章。
所以一出来什么新的颜色，简直就是趋之若鹜，何况是这样鲜亮别致的额颜色。
“真好看啊。”那匹料子被挂在店铺里最显眼的架子上，上面的霞光在这样好的天气里，越发明艳逼人，周围已经围了好些女眷在看。
“听说是今年最好看的颜色，不仅好看，还不掉色。”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有人说着看了一眼那架子的后面，“看到没有。”
舒晓晚闻言，看了过去，便看见那里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泡着一块茜色的料子，正是架子上的这个。
那水还很清澈，果然不掉色。
“这料子一定很贵，有人问了么。”
“再贵也不过是料子，在座哪个买不起么，适不适合罢了。”
舒晓晚打量了那人一眼，不禁笑笑，恐怕是个买不起的。正在这时，便听见有人喊她：“舒小姐。”
舒晓晚一愣，回眸看去，是户部一位行走家的女儿，她娘是继室，从前很喜欢去她的茶会，大约是姓……
“周小姐，好久不见。”
“是啊。”周家小姐瞧着跟她一般大，样貌平平，不过穿戴看着讲究，“姐姐好些日子不出来了，姐妹几个都很挂念姐姐呢。”
舒晓晚笑笑，就知道要遭人口舌。思及此，袖中的手心紧了紧：舒晓岚，你死了也不放过我！
“多谢，我很好。”
“怎么会呢。”周家小姐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的纷纷侧目，“我瞧着姐姐都瘦了许多，这双眼睛也无往日神采了，莫不是忧思过度了。”
“还好。”
“啧啧……”周小姐一脸关切的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得，看了看她，又看了那架子上丝绸，“怎么能还好呢，从前这样的鲜亮的颜色，姐姐穿是最好的，今日看着衬着姐姐的肤色都没有血色了。”
“……”舒晓晚尴尬的扯了扯唇角，“不适合我，所以我也只是看看。”
周小姐闻言，不禁笑道：“你说适合我么？”
“自然适合，妹妹穿上这颜色，恐怕谁也比不过的。”舒晓晚知道她几斤几两，故意说道。
闻言，周家小姐果真露出一丝得意，松开了舒晓晚，喊道：“伙计，这布料拿下来，本小姐比一比。”
众人闻声，不禁都看向了她。
只见伙计匆匆而来，小心翼翼道：“这位贵人，这布料还在清点库存，过两日才开始售卖。”
“不卖？”
“是今日不卖。”
“不卖放出来做什么。”周家小姐十分不满，听见那伙计解释道：“我们公子说，先挂出来看看贵人们喜不喜欢，毕竟是新出的颜色。”
“……”周家小姐落了个颜面，心里很是不舒服，抬眼看见舒晓晚要走，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她爹是从前舒敏的手下，后来舒敏死了，户部就没安生过，前些日子因为舒晓晚的母亲告御状，陛下下令彻查户部钱银，她爹也受了牵连，如今暂时休沐在家，近日脾气越发不好了，昨日还打了母亲，真是……
“姐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