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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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吗,希子?”

希子有些疑惑,但又不敢一直不回话,得罪了“明信片”另一头的“大佬”,所以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非常抱歉,您是?”

接着“明信片”便震动了起来。希子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吞吞吐吐地说道,“喂,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我忘了您是谁。请您示下……”

“呵呵呵”另一头传来了轻盈的笑声,如同四月的季风吹拂着耳发,“都说了叫我‘阿丹’了,你还在这‘您’来‘您’去的?希子你这就见外了……”

“你是‘阿丹’?!我,还以为……”

“我可是点名要求让你来当我的顾问的哦……嘻嘻……开心吧?”

“开心!真是,真是太感谢您了,不对,你了!阿……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报答?咱们不是朋友吗?哈哈哈……哦,对了希子,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你。”

“我在,我在……”

“这样吧,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在学校门口碰面吧……”

“哦,好的。那么……一会儿见!”

“bye……”

希子结束了通话后,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依旧难以掩盖心中的愉悦。她本来还在担心山崎百惠的悲剧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没想自己担惊受怕的人到竟然是阿丹,那个可爱的中国女孩。虽然总觉得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但是对于只祈求普通生活的希子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一边想着,希子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和往常一样,大门前还是站满了武装军队,唯一不同的是,在门口栅栏的一角,有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好似旱地里的一朵鲜花,在孤寂的沙尘中摇曳。希子一下便认出她是阿丹,但还是犹豫怎么和她打招呼。她正担心着,如果自己表现的太亲近会不会被别人说成蹬鼻子上脸,但如果太冷淡,又会不会被阿丹讨厌。

正当希子在校门前左右踌躇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几支细指轻轻拍了一下——

“哇!……”希子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仿佛都触电了一般。

“没事吧,希子……我看你在门口发呆了好久了……”

“额……”希子一闭眼决定不再多想,“阿丹,是你呀?你这么快就到了?”

“嘿嘿,不错吧……老爸说了,约人出去一定要比别人先到,否则就是不礼貌。我可不想把不好的形象传达给我的外国友人看……”

“呵呵呵……”希子也忍俊不禁,“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那是当然,整个实验室里枯燥的气氛都要由我一个人来调节。来这儿的一个月,我都快成谐星了……真搞不懂那群书呆子每天在那里算算算,有什么意思……”

“呵呵呵……我在实验室里也是没日没夜的算算算……想想真是一段无聊的日子,但毕竟是为了生计……”希子无奈地笑了笑。

“好辛苦啊,感觉你们……诶,这样吧?今天出去好好吃上一顿,慰劳慰劳自己,我请客,怎么……”

阿丹话音未落,希子便打断道:“那个,阿丹……那个……请客什么的就算了吧……我……”

“没没没……”阿丹拼命的摇着手,“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在中国像请朋友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只是想为我们的重逢庆祝一番而已……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只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这样吧,今天就让我来请客吧?中国人不是常说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也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吧……呵呵……”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阿丹欣喜的眼神,希子觉得自己也精神了不少,好似心中某一部分的东西正在融化,变得不像之前那样遥不可及。

57

希子带着阿丹穿过了几条小巷,来到了一家回转寿司店。走进餐厅的大门,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和门外街边的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亮的灯光,锃亮的沙发,光滑的大理石桌面反射出一缕缕青光,好似铅色的传送带在悠扬的背景音乐里也显得慢条斯理。里面坐的大多数都不是日本人,他们穿着西装,画着浓妆,攀谈着,微笑着,仿佛忘却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两人很快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对座位,希子做出请的手势后说道:“要吃什么,自己动手,不要客气……”

阿丹四处张望了一番,又看了看餐普上略显昂贵的菜品价格,有些犹豫地说道:“希子啊……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实话实说——我知道你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在这吃不要紧吧……我可不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娇娇女,其实只要能填饱肚子,其实在哪吃都一样……”

“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希子微笑着说,“我当然不是什么大款,说实话,最近我还正为工资的事情犯愁呢……”

“那你还……”

“唉,其实一直以来,学校经常开不出足够的工资,为了缓解教职员工的情绪,校领导们也不知道从哪拉来的关系,给我们发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抵用券……”

“抵用券?有什么用?”

“一般都是一些超市或者百货商场的抵用券,不过也只能凑活着买买柴米油盐。有时候也会发一点像这样的高档餐厅的抵用券。很多同事,觉得这点钱去高档餐厅消费,简直是杯水车薪,还不如扔掉……呵呵呵……”

希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呢,喜欢把这些抵用券慢慢累积起来,过一段时间,便去消费一次,也算是打打牙祭。毕竟像我们这样每天起早贪黑的‘工薪阶层’,总是要给自己在生活中找点想头……呵呵……听起来怪寒碜的是吧……额呵呵呵……不过这的寿司师傅的手艺绝对一流,所以今天正好趁此机会,带你来尝尝我们日本的美食……”

“希子——”阿丹眼泪汪汪地看着希子,感动说道,“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没有了……其实能让我认识你,真的很幸运……”希子说着又回忆起了山崎百惠的死,心里便一阵恶心。

阿丹看出了希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又不好直说,便转开话题:“诶,你的父母怎么样?他们还好吧?”

“我的母亲现在住在静冈,在一家公司里面当会计。日子虽然过得比较清贫,但是还算平静。”

“那你是一个人在东京了?不孤单吗?”

“嗯……怎么说呢?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会有一点点,不过现在每天工作太累了,也没有时间去体会孤独了……”

“那你的爸爸呢?”

“父亲……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参了军,后来在和美国交战的时候战死了……”希子低下头,眉间显现出一道阴霾。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没事没事……”希子强打起精神说道,“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也就是想起的时候会有些悲伤,不过早就习惯了。不用在意了……那你呢?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呵呵,我是一个孤,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父母什么的……可能更像父母的是福利院里面的老师们吧……他们对我很好,一直照顾我,陪伴我……”

“孤儿!?……”

“没看出来吧?呵呵……”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希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呵呵……”阿丹面带着微笑,没有露出一点点忧伤,“认识我的人基本都没有看出来……”

“但是……但是你就没有对此有过抱怨?”

“说实话……”阿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拥有过,所以也不知道失去的痛苦。不过我觉得至少我还活着,而且还上了大学,跟着全世界最牛的科学团队一起工作,还有那么多人认识我,挂念我,甚至爱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或许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人,一旦得到了便会视之为宝物吧……哈哈哈,我怎么说起这么高深的话了……把自己都恶心到了……”说着,阿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看着她干净的笑容,希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涌出一股悲愤,她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是,可是难道你就不恨你的父母吗?他们抛弃了你,然你这么多年忍受着孤独与痛苦,难道你对他们就没有一点……一点……”

阿丹拿下一碟寿司,将其轻轻握在了手中,一边翻来覆去地观赏着,一边平静地说道:“其实,如果说没有感到委屈或者是愤恨,那是在骗人,不过时间久了,我开始渐渐往好的地方想了。或许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或是由于某种特殊情况才迫不得已将我们抛弃……”

“可是……我还是觉得作为父母放弃什么都不能放弃孩子。就连豺狼野狗都不愿放弃自己的小孩,何况是人?他们没有理由抛弃你们——”希子突然顿了一下,张大了嘴巴问道,“‘我们’不对!你们??……难道……”

“嗯,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做秦茗雪。她和是一起被福利院收养的……”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两都在大学里学计算机,后来我我被选去了李灵奇团队,而妹妹现在还在中国继续攻读博士……说道这,小雪她从小就很粘人,不知道她一个人会不会太寂寞?”说到这阿丹的脸上显现出少有的担心。

“我想她肯定会没事的。毕竟,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姐,而且你现在在这么了不起的团队中工作,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哈哈哈……骄傲谈不上吧……其实我一直很纳闷儿,其实无论从成绩还是长相上来说,我觉得小雪她都比我强,但为什么偏偏是我被选上了呢?”

希子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猜测着说:“运气吧?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说不清楚的……”

“是啊,运气……但我的运气也不过如此,我在团队里也就是一个打杂的,帮着跑跑程序,复印东西,搬搬资料,在说难听一点,缓解一下男女比例……”

“呵呵呵呵……是啊,研究院里面的女生的确是出奇的少……”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城市相遇相知,或许是同病相怜的互相排遣,或许是相见恨晚的难舍难分,那天晚上他们聊到很晚,很晚……

58

樱花的粉与白和空气中的湿与润交相辉映,仿佛有天使即将降临。柔嫩的阳光像母亲温存的手一般,轻抚着土地上万物的每一寸肌肤。还有那风儿,像调皮而又可爱的精灵,在密林间,在花草间,施展着清逸的魔法。宁静与安详,像是女神赐予这片樱花林的恩典,回味悠长……

可是眼下裕泰一行人却丝毫感觉不到这样的享受。自从黑衣男来过后,铃木教授整个人便变得比之前沉闷了很多。裕泰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很是歉意地说道:

“教授,我……真的不好意思……都是我任性带他们来玩,才让您被……”说还没说完,裕泰已经深深地鞠了一躬。

“铃木教授,我们……总之,对不起!对不起!”樱子也跟着不停地道歉。

“刚才那家伙是谁啊?怎么这么牛皮哄哄的啊?真不爽……”话还没说完,樱子便一把把阿南的头按下。

“额……没没没事……”铃木教授的话语中带着一些颤抖,不过还是慈眉善目地说道,“我才该向你们道歉呢……把这么美好的一次赏樱会给破坏了……”

“没有没有!铃木教授您,言重了!”樱子赶紧摇起了手,“您能带我们到这儿来玩,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们……”

“铃木教授!这样吧,你告诉我那个装模作样的是谁?下次,我找几个兄弟……”

“笨蛋,你在胡说什么啊!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我这不也是想替铃木教授报报仇吗?有什么不对的……”

“你就别成天想着帮倒忙了!我真是无语了……”

“哈哈哈……”铃木教授的笑声终端了两人的斗嘴,“哈哈哈……小伙子,有骨气啊……可是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他是AMS开发部门的总监,更是整个AMS时代中,资历最老的一批人。随时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比你们你们一个班的人还多。所以可千万别乱来哦……”

“啊!那么多人……这个……”

“怎么?害怕了吧?笨蛋!就知道你只会吹牛!”

“我,我,我怎么会害怕呢?我这叫做知难而退……”

“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吧?!——你还大丈夫?我看你就是块大豆腐……”

“大豆腐又怎么了……瞧不起豆制品?”

……

“呵呵呵……”铃木教授微笑着,对着裕泰说,“你这两个朋友真得关系很好啊……”

“怎么会呢……”裕泰叹了一口气,“您不是看到了吗?他们可是每天没完没了的斗嘴、吵架,拦都拦不住……”

“这才是真正的好友啊?”铃木教授睿智的光芒从眼眶里射出,“平日里打打闹闹,但无论怎样的争执最终都能和解。在关键的时候他们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你助阵,为你声援……唉……看到你们啊,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所以啊,裕泰你一点要珍惜这样一生的挚友啊……”

“是……”裕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好了,小鬼们,看来上司有些不高兴了,所以,今天的聚会可能只好到此为止了……”

“啊……这就结束了,我还没有吃够呢……”

“笨蛋,我说你嘴有这么馋吗?你要是想吃的话,剩下的全给你了,好了吧……”

“真的吗!太好了,最喜欢樱子做的便当了……哈哈哈……”

“不过,你们这就回去了?难得出来聚一聚,现在才四点左右,太早了吧?”铃木教授关切地问道。

“也是啊……那我们能去玩点什么?”裕泰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太久没有出来玩过了,我都不知道玩些什么了?呵呵呵……”

“——去看烟花大会吧!”樱子没有想到,阿南更没有想到,他们两竟会带着同样期待的口吻,异口同声地说出同样的答案。话音未落,两人对视了一下,便都羞涩地转过了身。

阿南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故作镇定的说:“额……其实我没有那么想去看了,呵呵……那个,我是前几天在中心公园门口看到了贴出来的海报,上面写着‘来参加烟火大会可以去抽奖’……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呵呵……我开始真的没有这么准备过……就是刚才笨蛋提到了‘烟火大会’,我才会想起之前朋友给我提起的这件事情……别误会啊,裕泰……呵呵呵……”樱子也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我有提过‘烟火大会’?……”阿南抠着脑门问道。

樱子“啪”的一下打在了阿南的身上,带着古怪的语调说,“怎么会呢?笨蛋,你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回去好好补补脑了……额呵呵……”

“哦,那个烟花大会啊!一年一度的‘赏樱节’烟花大会啊!”铃木教授的情绪略微又有些高涨地说道。

“铃木教授,您也参加过那个烟花大会?”

“那是当然,我在这个城市已经呆了将近20年,什么地方没去过。我记得前几年还经常去。不过现在去参加的人越来越多,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越来越不喜欢那种热闹的气氛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老了……人老了都喜欢安静……我爷爷经常这样给我说……”

“笨蛋……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铃木教授也就四十来岁,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快道歉!”

“呵呵呵……”铃木教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地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我已经度过我最黄金的时间段了……现在哟,不得不开始服老了……呵呵呵……”

欢声笑语延伸了一路,最终裕泰三人离开了AM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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