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雪梧和前日苏醒过来的拓拔灵儿折返五羊岭,将其托付给岳小楼后,只身下山。
此番之行,他所获甚多,然而九幽杀手的出现也让他明白,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他没有选择,有些事情需要提前,虽然时机不在最佳,可也只能奋力一搏,于黑暗荆棘中搏杀出一条道来。
荆州位于大汉中原腹地,州民尚武,修行之风浓烈。
雪梧此行目的地便是在此。
不过这段路程不算短,他需要先行扬州,经扬州水道而下,方可抵达荆州。
楼船乘风破浪,于桂城再次停泊,雪梧在此听到了冥冥渺渺的呼唤。他走出船舱,立身在船头,目光望向那桂城。
烟雨如雾,枝柳垂入水下,荡起的涟漪如梦如纱,而涟漪里的桂城,也笼罩在歌舞升平里,祥和且旖旎。
心脏疾跳,桂城里的歌舞曲乐仿佛有些某种贯穿人心的魔力,让他的恶魔心脏时急时缓。他突然捂住胸口,脸上掠过痛苦之色。
似被重锤砸中,呼吸几欲停滞。
岸上,纤夫吆喝,楼船轰鸣欲航。
他心念电转,楼船驶离岸口的同时,身影化作一道魅影,消失在了船上。
如一抹青烟,他朝着桂城深处而去。
桂城虽有鬼城之名,于旁人眼里充满种种不祥,但雪梧却不得不只身而入。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或者说,在呼唤着他体内的恶魔心脏。
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些棘手了。因为他,迷失了。
环顾四周,层层叠叠的烟气氤氲,如同迷雾,可视仅三尺,且还有一股模糊不清的力量干扰着神识,让雪梧根本无法以之查探方圆,他如同盲人一样,在这陌生的废墟之地,慢慢摸索着。
那股莫名的呼唤之力也消失不见。
没有清风明月,没有鸟语花香,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不可闻见,这里,好似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什么都不存下。
他皱眉,努力思索对策。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被困住了。
跌迦而坐,他压下心头渐渐滋生的燥意。
毫无疑问,他陷入某种阵法之中。只是,他虽然于阵法一道突飞猛进,却终究所修时日尚短,这样的阵法他根本毫无头绪。
一连三日,他都被困在此地,思考出来的种种破局只策全部以失败告终,即便以他的意志,也快要降伏不了日渐壮大的心魔。
只要还有七情六欲,就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心魔滋生。
贪婪是心魔,憎恨是心魔,烦躁也是心魔。
无形无相,千变万化,心魔壮大后也会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凡是被心魔控住的,最终都难有好下场。
雪梧感觉到了危机,来自心魔的危机。
所以接下来,他不再思考其他,专心降服心魔。
数日后,他睁开眼,目光冷静。
心魔虽被镇压,但并未彻底斩去,除非彻底破局,方能尽数消散。只是眼下,破局之路又在何方?
堪不破,便是迷途。
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时日渐逝,难寻良策的雪梧长身而起,他目光中宛如倒映着星空里的星河,一颗颗星辰缓缓旋转,同时有明月洒下光幕,星月齐转,好似缺少了某种力量,显得并不圆满。不过,却依旧在酝酿一股难以言状的气息。
同时,他身上的锋芒之意愈加惊人,背后的长剑‘呲吟’,仿佛要破鞘而出,无尽的锋锐剑气即便只是逸散一丝一缕,空气中都生出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这是他的破局之策。
以力破之。
这些时日,他也尝试过破解阵法,可是以他目前的阵法造诣远远不足。
残剑抽出,剑身流露出如月般的光,点点星芒点缀其上,使得原本残破的剑身多出来了一丝神秘与强大。
唰!
他一剑刺出,斩出一道月华似的剑芒,与此同时,星光大亮,无尽的星辰同时绽放出夺目的光辉,这片空间仿佛都被这样的光填满。
嗡嗡。
剑鸣不绝,星光和月光汇聚成一抹煞白寒气,一剑刺出,如山河崩塌,似大河断流。
整个空间不断震颤,如同要炸开一般。
有丝丝缕缕的裂缝裂开。
雪梧目光一亮,脚下星图闪烁,正欲离开,却突然止住。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清风拂来,原本震颤出裂缝的空间顿时凝固,裂缝也被无形的力量抹平,而雪梧的剑气也烟消云散。
略微苍白的脸色一阵难看,这已经是他融合星法和月法后的最强之力,算得上他如今攻击之最,可即便如此,依旧失败了,那么,以力破之这条路,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他纵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有些颓然坐下,他深吸了口气,决定恢复元气后再试一次。
如此这般便放弃,不是他所愿。
曾几何时面临过更艰难的绝境也走了过来,他相信自己会走出此地。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失败。
……
第八次,失败。
……
他已经记不起有几次了,但每一次都是失败的。
终于,他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可又要如何?
另辟蹊径不只是说说,很多时候,这都是一条难以想象的路,不知道尽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头。
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继续。
不放弃希望,也就不会绝望。于心底深处,那份愈来愈淡的希望就像是一枚种子,终会有拨开迷雾,得见光明,继而发芽的一日。
他始终这样坚信。
没有这样的坚信,他不会一路走到现在,没有这样的坚信,昔日的大雪夜,他也难以挣扎而出。
同样,若没有之前日复一日的坚持以力破之,他也不会找到这个阵法空间里那转瞬即逝的希望。
是的,这些日子,他屡次失败却也并非一无所获。
某时,他起身,一步踏出,看似无比缓慢,却快到极致。同时身体也以一种极为古怪的频率颤动,手指探出,却犹如触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他不惊反喜,手指震颤,保持着奇怪的频率,竟是缓缓穿过了那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