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则：睇垌会1
特别要谈谈“睇垌会”，它与打斗四有关系。“睇垌会”是青壮年男人的组织，解放后没有了。以前农村贫苦人多，夜里农作物被偷的事经常发生；打斗四也多，葱葱菜菜失窃频繁。所以，青壮年男人组成“睇垌会”巡看农作物以防失窃。这种组织不是义务的，每亩收睇垌会费若干，主要用于打斗四，十天半月打一次斗四，用夜里巡看的辛苦换顿饱饭吃，免得总是吃自己的，这也是一种生存手段。这种组织似乎很正气，但一涉及利益，却毫不客气。它既帮人，又害人。既受赞，又受骂。会员端起斗四碗笑，就有人在哭。世事太复杂了。
“睇垌会”是有规矩的，当然不可能像现在订什么合同，只是一些口头约定。以前民风淳朴，口头约定就有约束力。不识字的人看不懂写在纸上的东西，倒觉得说出口，听入耳，记在心里，人人遵守的口头约定最实际。睇垌会口头约定：交了会费后作物失窃，睇垌会要按若干倍赔偿。邻村有一个厉害妇女绰号叫“山魈乸”想沾便宜，她的田地就在“睇垌会”的巡看范围内，估计夜摸2不敢偷，沾近水楼台的光，省下睇垌会费。结果夜摸天天光顾，作物日日损失。她不明白道理，要弄个究竟。一晚，趁人未来巡看，先钻进自己田地的干苗里。她的田地种甜薯和血掌薯3，每次掘薯之后薯苗都留在田里，积成一大堆。她就藏在干苗里。一会儿巡看的人来到，把棍棒搁在干苗上，准备坐下抽烟，休息完毕之后动手掘甜薯当斗四。大家一坐下，发现坐在硬物上，还发出哀叫。以前传说真有“山魈乸”，是猩猩一类动物，会伤人，擄小孩，甚至捉女人，大家一惊，以为碰上了，于是抡起棍棒就打，没打中，只打在干苗上，发出低沉的扑扑声，“山魈乸”倒醒目，马上亮明身份：别打，我是邻村某人老婆山魈乸……大家才放下棍棒，都笑到捧腹：今晚真碰上“山魈乸”了。“山魈乸”虽被棍棒压伤了，却免了这晚甜薯的损失，第二天乖乖奉上睇垌会费。这才明白豆腐不是米做4的了。
邻村有个算命的，身材长得细器，别人叫他“算命仔”，其实是壮年人了，也犯了“山魈乸”的错误。有一天，别人告诉他：你田里的水稻被割了谷穗，只剩禾杆立在田里了。他不相信：不是有人巡夜么？谁敢偷？他要去看一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千保万保不是真的，是传错的……。走到田边一看，黄澄澄的稻谷沒有了，只剩满田稻草和漏网的稻穗拄在田里，顿时像杀猪似的嚎了起来：有人巡夜，还失窃，煮熟的鸡都飞了去，这是什么事啊！这是傻瓜算命仔不知世事，不交会费，别人白给你看？世上没有免费饭舖，连这点都不明白，还靠算命混江湖？会给别人算，不会给自己算，贪小便宜，损失更大，被别人打了斗四还不明白个中道理，是不是蠢了些？这就是解放以前“睇垌会”与打斗四的事，以后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
1睇：是看的意思，粤语中用得最多，如看戏叫睇戏，相亲叫相睇。特别是“相亲”一词，很多人都读错了。“相”是伯乐相马的“相”，是看的意思，即互相看，不是“相亲相爱”，因为还未到那一步。“垌”是田垌，第三谈故事十五已有说明。
2以前把夜里偷东西的贼叫“夜摸”，现在很少有人说了，故特意提起。
3甜薯是薯类作物中的一个品种，薯身长毛，也叫毛薯，质量很好。血掌薯也是薯类中的一种，因颜色紫红，形似手掌而得名，质量比甜薯次些。
4这也是粤语中的流行词，不懂豆腐是黄豆制的，还以为是米做的，笑人没知识，不懂世事。
t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