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高大的青年为赢两粒糖果,顶起棍来。
一个青年单手顶住棍的一端,另一个青年顶住另一端,双方低盘扎马,伸直手臂咬着牙对顶,进进退退,势均力敌,像牛牯较劲,不输不退,不贏不休。正在争持不下,突然,一个青年滑脚跌倒,另一个青年失了平衡,头刬在硬地上,毛皮刮去了一块,痊瘉之后,留下了一个疤痕,很难看,于是蓄发遮着,好像月亮藏在黑云里,云一移开,月亮又露出来一样。为二粒糖果,代价太大了,而且,那二粒糖果谁都没心思去吃了。那个滑脚青年后来在争地界的宗派械斗里丢了性命。
原因是大跃进造成的。
大跃进时,大家都以为**来了,一切公有。甲村土地让乙村去种,乙村的山岭让丙村去植树,丙村的池塘让丁村去养鱼,一切都不分彼此,都愿把自己的东西给人,其实谁也不愿多干。一到食堂解散,却来了一个规定:谁种谁收,谁植谁砍,谁养谁捕等。这样一来,涉及面很广,矛盾非常多。一棵棵树种在那里,几十年都未砍,即使砍了旧树,新树又长出来,锯不尽,砍又生。池塘里的鱼,老鱼捕去了。鱼子鱼孙在繁殖传宗,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这样一来,那不是谁植谁砍,谁养谁捕的问题,而是谁拳头大谁就占有的向题了。人口少的村子无力争占,别村的东西只好乖乖地交出去。大村庄占住的绝不肯交出。势均力敌的村子经常为土地、山岭、鱼塘、地界发生宗派械斗,那个青年就在这种情况中“光荣牺牲”了。直到现在,那些被大村占了东西的小村一直上访,都几十年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都沒道理。公责婆无理,婆责公无理,其实都有道理。这种历史悬案,包拯重生,海瑞再世也審不清。何况年轻干部根本不知道那段历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原告被告都分不清,又如何能把历史问题解决?即使甲村确实种了乙村的土地,甲村已经种了几十年了,乙村又怎能要回来?那时土地没有证,能拿出凭据来么?即使有凭据,地名、地貌都变了,事过境迁,沧海桑田,人事俱异,谁肯承认?所以,历史如此,现实如此,勿浪费精力虚耗,勿纠缠折腾自累。有人说,维持现状是上策,做好好先生是上上策,这种问题根本解决不了,即使形式上解决了,也没办法执行,如果诉诸极端,刀枪相见,两败俱伤,都没好处。怨,只能怨历史。历史问题只能让历史解决了,这确实是一个见解。大跃进留下的手尾有多长!没人说,青年怎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