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呢。”
“是?”
“知道吗,白痴梨花。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妖怪,但归根到底其实就只有三种。”
梨花很乖巧地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一种是自然诞生的妖怪,它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天生的大妖怪;第二种,自然是动植物们在机缘巧合下进化成拥有灵智和力量的怪物;至于第三种,则是源于人类的幻想。”
像是无聊时随意谈及的话题,围坐在火堆两边的墨藏书和梨花背靠着巨石休息着。
虽然时间一直很紧迫,但过于勉强自己赶路反而会降低效率。
墨藏书打了个打呵欠。
直到刚刚为止两人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地底逃命,一旦放松下来就会不想动弹。
话虽如此,明明更辛苦的梨花却需要时不时往火堆里丢小木柴。
如果不一直添火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熄灭掉。妖怪世界的夜晚,比人间的还要阴冷几分。
“墨大人的意思是……妖怪‘孙悟空’也是存在的吗?”
“说不定吧。话说你明明是樱国人,却很清楚这边的神话。”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这边的人。”
欲言又止的那个表情,梨花很明显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而墨藏书也不像学生梅此方,他可没兴趣深究别人的八卦。
轻轻摆头消除自己的困意后,墨藏书再次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事情吧。”
“……上次见面?”
梨花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那刚好是她作为犬族一员的第一个任务。那个时候的墨藏书,还未暴露自己“太平道代理族长”之名。他是偷跑出家门,然后私自借助妖盟的力量跨越了两边的世界。
当时作为无名除灵师的他,以梨花“末子”的身份接待刚刚好。
至于犬族有没有期待着墨藏书对弱小的梨花做些什么,那就是另外的话题。
“天书吗?”
忽然间,梨花脱口而出说出这三个字。墨藏书愣住了。他看着梨花,似乎在疑惑这白痴半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敏。
“不是的,墨大人。这不是——”
接着,墨藏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是‘祭’吧。”
“说起来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墨藏书笑道:“那只蝶妖也说了吧,祭是犬妖的先祖。那个时候人类应该还未存在确切的‘妖怪’的概念,所以这家伙也应该知道不少。”
过去墨藏书虽然听说过“祭祀”的事情,但他对“祭”其实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他只知道“祭”是游离于犬族内的诅咒,而梨花则是它这一代的寄主。
那个时候梨花的悲惨命运就已经展露了,但墨藏书却没有理会。虽然现在的他很惹人厌,但过去的他那对术式之外的一切都漠然的态度,同样无法让人喜欢。
不过)
“果然很奇怪啊。”墨藏书托着自己的下巴如是道。
“明明一直都会很快忘记,但这一次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关于天书的事情,墨藏书本应该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但自从来到妖怪世界后,他却依稀还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情。
这也许和妖怪世界的特性有关,但更多的,大概是封印在削弱的缘故。
他不仅没有遗忘和封印相关的事情,甚至还渐渐开始回想起一些事情。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过去的墨藏书拼尽所有,连同自己的天赋和时间都牺牲掉后换来的大封禁术——一旦被解开,就连他自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果然还是应该向那只蝶妖打听清楚啊,天书的事情。”
“呵,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就很感兴趣了。”
忽然间,梨花发出老头一般低沉沙哑的声音。
墨藏书皱着眉头望去,半妖的少女的身姿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烛火随着深夜的冷风摇曳着,梨花的半边身体就好像被烧焦了一般变得狰狞。
“哟,人类小鬼头。”
在被烧焦的半边脸中,血红色的眼睛忽然睁开。其眼瞳有如蝮蛇一般为竖立着,那是完完全全的“妖之瞳”。
能感觉到澎湃而不洁的妖气,与之相对的梨花属于“人”的一部分越来越薄弱。
但——
“那、那个……我……祭……墨大人……”
和狰狞的半边脸相对的那一半正常的脸孔中,墨藏书似乎看到了梨花的踪迹。
“犬塚梨花?”
墨藏书下意识地叫唤了声,梨花那半张脸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喂喂喂,你们俩不要无视我啊。”
可下一刻,梨花便发出痛苦的叫声。烧焦的躯体就好像病毒般朝完好的那部分蔓延。
很快地,犬塚梨花的全身便布满伤痕。那是刀伤、烧伤、冻伤、咬痕、压坏、中毒,各种各样的伤口显现在梨花的身体上。
同时,犬塚梨花属于人的那部分气息几乎完全消失了。
“像是这样见面应该是第一次。”
“祭。”
“初次见面,天灾小鬼。”祭像犬一样舔了舔自己手上的伤口,狞笑道:“这家伙一直以来还是真托你照顾了啊,明明杀了她就好的。”
听到这话,墨藏书眉头一皱。他背对着祭的手握着几张咒符:“我没理由要弄坏还算过得去的玩具吧?话说回来,不是说只有在梨花死后你才会复活吗?”
“过去确实如此。但是这家伙终究过于弱小了。”祭说道:“所以每隔几个月我都会像这样出来一会儿。”
——准确的时间甚至连一小时都不到。
“而且别看我这样子,其实还是弱得要死。”
因为各种伤痕的缘故身体早就到了极限,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击都会导致现在的祭“死亡”。
“这样啊。”
“所以你也不用这么戒备……不,如果你能帮我杀了我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时候真正的大妖怪“祭”就会复活,而犬塚梨花就会彻底死去。
“哈?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也是,你就是这个风格。”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啊,妖怪。”
“人间不是有种说法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你倒是很懂人类嘛。”
“毕竟我活得时间足够长。”
更准确来说,是存在的时间足够长。祭即便是死了,它也会依附到新的犬妖身上。那只犬妖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一切,祭同样能体会到。
说它等同于犬族的历史这点,一点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