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不在,她打算着洗漱完了出去转一转,看一看这个世上最神秘之所在是个什么样子。
苏浅以前看书,每每看到这样一句话:这事情我从头至尾都知道,但我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一遍。人有时候执着得可怕。如果是真爱,为什么要去计较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不说,应该是有不能说的道理;如果不是真爱,还有什么必要去计较那些东西……上官陌对她隐瞒诸多,她对上官陌也隐瞒诸多,但两人的出发点其实一样,那些事情,和爱情无关,和感情无关,除了会迷惑人心智,别无它用。她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些事,像对待青门以前的各样消息一样,只当听一个汇报,无非是比听别的事情用些心;他自然也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她的事情,但那只是了解她靠近她的一个渠道,并不能左右他对她的感情。
他为什么会住在大祭司府上,而不是冥国皇帝给安排的行宫或者是圣女兼联姻对象上官闲给准备的府邸,她没深想。她其实心中大体是有些脉络的,但这件事有什么要紧,值得她去深想?两个人所处的位置都注定是关系错综复杂的权利中心,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都无须惊讶无措。
但关于他的事情,她虽不执着于让他言无不尽,也还是有相当浓厚的兴趣去探索的。这却像探险一般,只是兴趣所在,探得的结果如不如人意并不如过程重要。
她出门,一片黄色花海中站着一个嫩黄的人儿。
她抚着眉心就笑了。原来,所谓最神秘之所在,在这样的深秋季节,也只能培育出满院黄花,填补一下花事了的寂寞。原来,冥国圣女只堪和花事了一个色调。
她向花园走去,一身月白天蚕丝锦刺绣着玄冬花的衣衫衬得她本就绝世倾城的身段更显神秘--有上官陌的地方,果然就有她的衣裳,哪怕是在冥国的大祭司府。玄冬花本就是她所钟爱之花,虽有点爱屋及乌之嫌,虽她并未真正见识过玄冬花盛开的样子,这却并不影响钟爱。
嫩黄的人儿是上官闲。
上官闲伫立不动,冷冷瞧着她,声音亦冷得如深秋的檐上霜:“苏浅,你以为自己是谁,冥国的地方也敢随便闯!你以为,单凭陌哥哥就能保得住你么?陌哥哥现在可是没有内力的人!”
苏浅沿着花径穿行,经行处衣袂带起黄花瓣瓣,嘴角含笑步履轻快的模样,令人忍不住疑心她有故意摧花之嫌。非是我生不爱花,从小学的是帝王道干的是杀戮事,心中无花目中便也无花,这里是一园憔悴黄花还是一园狗尾巴草,便也没甚分别。
“这样浪荡轻浮模样,也不知陌哥哥是看上了你哪一点!”上官闲冷哼了一声。
苏浅手落在硕大的花朵上,过处拂落无数花瓣,言语轻佻:“你陌哥哥便爱我这浪荡轻浮模样,偏生不爱你的娇俏样,你待要如何?”离得近了,嘴角的笑愈发璀璨:“你们千方百计把我引来冥国,我若不来,岂不拂了你们的好意?你陌哥哥既然也希望我来冥国和他相见,想来是有办法保住我的。难道圣女殿下觉得,你陌哥哥失了武功,便什么也不是了?呵呵,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陌哥哥的长处,可不止武功这一样。他更擅长的,是运筹谋算。”她贴近她的耳际:“上一次,他能烧了你们的千里练兵场,用的不单单是武功吧?”
上官闲眸色狠戾地瞪着她:“上一次,上一次是因为……”
苏浅打断她的话,嘴角粲然的笑换成一抹冷笑:“上一次,是因为他是你们的少祭司,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是么?”
上官闲惊得脸色煞白,牙齿轻颤着:“他,他居然敢告诉你,他是冥国的少祭司!”
苏浅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望着上官闲的眸光阴柔无比:“他岂会告诉我这些?他只希望将我护在手心,把我养成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双手不经意间抓着两个花盏揉得稀碎,语气凌厉骇人:“我窝在归云苑,被迫解散了青门,上官陌失了一身武功,被你们拿捏在手上,你们便真当我们是可欺之辈了么?哼,你们真是太不了解我,太不了解上官陌了!兵书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和他,自小便陷入你们织就的重重罗网之中,却每次都能够险境求生,不是我们好命,是我们够机警,而你们,一次又一次失手,是因为你们太自命不凡,太不了解对手的实力。”
“以为冥国够神秘,我的手伸不到你们这座岛上么?圣女殿下,我苏浅,可不止你想象中的那点手段。没有足够的把握,我又岂会踏足这遍布危机的险地?上官陌身为冥国少祭司,身负守护冥国的责任,他自不会透露一丝消息给我,我却可以不通过他,将冥国了解得透彻。上一次,他和上官皓月都只说是烧了冥国千里沃野,看,我却能知道烧的不止是沃野,还有沃野中的练兵场。你们冥国,在我眼中,可不是密不透风的呢。我的手段,也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呢。”
上官闲娇俏的脸上青白变幻,却还能抓着她话里的一丝漏洞驳斥她:“呵呵,原来,你在陌哥哥心里,也不过如此!你能只手遮天又怎么样?你手能伸到冥国又怎么样?陌哥哥心里,还是将冥国的大业放在了第一位不是么?”
苏浅再次贴上她耳鬓:“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
上官闲拧了拧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惧道:“你,你想干什么?”
她对她的恐惧,已是深埋在骨子里。
苏浅将两手中的碎花瓣扬了一地,拍了拍手上的汁液,笑道:“我们比划比划吧。我还从来没和你真正较量过呢。我在想,如果我把你揍个半死,或者直接揍死了,你们皇宫里那位会不会不顾上官陌的面子弄死我呢。”
上官闲颤着再往后退了一步,牙关紧咬冷笑:“哼,把你引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弄死你。难不成你以为是请你来做客的么?”
“唔,那我就更要揍你了。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才不至于太孤单是不?”苏浅挽了挽衣袖,笑得仿佛若水两岸的绯色曼珠沙华,话音未落,抬脚就向上官闲踹了过去。
苏浅二十一年的生涯里,抬脚踹人的次数数不胜数,却没有哪一次是凝聚了内力挟风带雷踹出去的。非关生死,只为泄愤就凝聚了内力的出手这是第一次。以前因她是上官陌的解药,她不能动她。如今因她是上官皓月的妹妹,她不想动她。她却屡次算计她并痛下杀手,技不如人还要上门炫耀,这典型找抽。苏浅虽是个手段非常的,却一向是别人找我抽我忍着,忍不住了我躲着,忍无可忍躲无处躲时才出手。
上官闲有幸做了这被抽的第一人。
苏浅挽袖子的空当,她机警地做好了防备,袖下的双手灌满内力准备硬接她一掌,总不能第一招就输了气势,靠逃避的。她没想到的是苏浅挽袖子的空当,已然抬脚踹向她膝盖!生受的同时,她倒是有时间想:果然是狡猾,居然来声东击西这一招!
膝盖咔啦一声脆响,她不由自主跪倒下去。破碎的膝盖撑不住一跪,人瘫倒在地。
苏浅竟是使了十分内力!
忍着剧痛,她还是将灌注在掌心的内力化作掌风砸向苏浅。苏浅轻飘飘一躲,让过掌风,衣袂被带得烈烈狂舞。一个漂亮的旋转落回地上,她望着上官闲笑道:“你真是想要我的命啊,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吧?不过,谁教你接不下也想要硬接的?谁告诉你挽袖子就得是动手而不是动脚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就是把自己摆上了我的砧板?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像我,忍一时之气轻轻躲过你的攻击,想要反击就易如反掌了。”她轻轻哼笑一声:“如今,你可是明白,我若要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不杀你,只是不愿脏了我的手而已。”
“哼,你,你是不敢杀我吧?杀了我,会令我哥哥从此生活在痛苦之中,不能找你报仇,又不能无视我死于你手,日日纠结,一生也难释怀。你虽对他无男女之情,却也有着非同一般人的情谊,你根本就忍不下心看他痛苦!”上官闲痛得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沉重。
苏浅敛了笑意,望着她默住良久。半晌,轻吐了一口浊气,声音有些轻飘:“你不配做阿皓的妹妹。我今日警告你,想要害我,你尽管冲我来,我苏浅奉陪到底,卑鄙的无耻的招数你都可以用上一用。但倘或你利用阿皓,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恰巧两名家丁经过,苏浅喝住了他们:“认识去皇宫的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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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