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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陌揉了揉她的如瀑青丝,无奈地笑了笑,“苏浅,若论心思玲珑,天下间哪个能及得上你?你猜的不错,我的姑姑,容韵公主,她其实是上一代圣女,上官闲的师尊,也是西月国从不出世的国师。”
宫人摆上晚膳,上官陌和她洗了手用膳,她依旧沉浸在震惊里不能回神,上官陌无奈地拉她回神:“什么大人物,至于让你惊成这样。吃饭要紧,你这个身板再饿上一饿,小浅浅会很惨的。”
苏浅回神,白了他一眼,他反当作没看见,喂她吃她最喜欢的玉脂虾滑。
她吃什么都吐,唯独吃他亲手做的这个玉脂虾滑不吐,想来肚子里那个也是个有灵性的人精。
饭罢,上官陌挽她到御花园散步。她纠结于楚若羽为何会和西月国师上官容韵混在了一起。但其实是她更想听上官陌如清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所以才缠着他说这一段。
上官陌声音极轻:“楚若羽去西月找我父皇报仇,你也知道,她那点子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但我父皇因为她身份的关系,还是召见了她。说白了,就是想利用她生出点事来。但我姑姑恰好在场,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机缘,竟和这位昆国逝太子的遗孀看对了眼,当时就收下做了小弟子。”
看苏浅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她如今长及腰际的青丝,笑得更柔了:“楚若羽并非冲你我而来,冲你我而来的是我姑姑。你知道的,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让咱们大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小没有母妃,姑姑怜我,素来疼爱我,将我视作亲子。我亲自去和她说,她必然不会为难咱们。”
苏浅并非不敢置信。他说是他的姑姑恰好在场,不晓得出于什么样的机缘看对了眼。但她岂能猜不到是何种机缘。她欠白蒙的,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完成他的临终托付,他却替她做好了一切,暗中将楚若羽托付给他的姑姑。想来,当初告诉楚若羽她的杀夫仇人是上官屠,就已存了算计了吧。
这个人啊。
叫她如何能释怀。
她想得入神,上官陌话说完半晌她才醒过神来,道:“我陪你走一遭吧。或者,你要是怕我劳累,就把姑姑请来皇宫里,让我略尽一尽做晚辈的心意。”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西月国师,皇爹当年的绯闻太子妃人选,她还是有相当的好奇心的。不管她此来是为的什么,因她是疼爱上官陌的人,她倒是真心想和她心平气和地见一面。
但如果上官陌说出拒绝的话,她倒也不会强求他。
如今的她,虽然挂着个帝凰的名,实则行的却是个主母皇后的职责,万事抛给上官陌,她只日日养在深宫,做的最正经的事,便是陪苏国如今的掌权人帝凤上官陌吃饭睡觉。
没有什么人能大得过上官陌。也没有什么事能大得过上官陌的事。
即便那是神秘的容韵公主,上一代的圣女,如今的西月国师,也不例外。
上官陌却只是温声道:“我派人过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来皇宫。”
一股暖流划过心田。苏浅抬眸向上官陌看去。眼前的人眉眼如画,姿容清华,千万人不及他的风华。
他是这样善解人意。
曾经以为此生不可能得到的幸福,如今却就在眼前,就在手心里。身边那个如玉的男子,是红尘紫陌里求了千年万载的人,是那样美好。
她记得过去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那时虽然也是爱得这般深,相处却不是像现在这样适意融洽。往往,他们会为了米粒大点的事吵个天翻地覆,为了一句话彼此互不相让,直到将彼此折磨得不堪负累,伤及肺腑。她疼,他更疼。
如今,她和他就像他们手上的绿漪和绿涟,磨合了千年之后,终于彼此契合。
在冥国神殿的三个月,苏浅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发现,绿漪和绿涟原是上官曦明和蓝羽华共同打造的一对短刃。彼时两人在一起,将红尘俗世隔断在神殿外,日日以锻造神兵为乐,绿漪和绿涟便是凝结了两人后半生的心血的宝贝。神兵诞生,竟是带了灵性的。却不知为何彼此并不能相容。蓝羽华驾驭不了绿漪,上官曦明驾驭不了绿涟。
两人一怒之下将两枚兵刃扔在了墙角。
直到有一天,被上官陌发现了它们的存在。它们得以重见天日。
绿漪被毁时,她其实是听见了上官陌袖中绿涟的悲鸣声。
她想,经过了千年,绿漪和绿涟终于是彼此相契合了。
那天在峡天关下,上官陌将绿漪和绿涟摆在她面前时,她又听见了绿涟的声音,却是欢喜的声音。她彼时何尝不想就留在上官陌的身边。但心里却更想帮他扫平苏启阳和苏允洛。
到底是她着相了。
好在上官陌将她从万丈深渊中又拉了回来。
但其实上官陌何尝不是也着相了。也是她将他拉回了红尘紫陌。
好在,他们有彼此。
晚风清凉柔软。无论外面闹得如何天翻地覆,两人并肩而行的御花园却静谧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的煽情时刻,如何能不说点什么。
苏浅嗓音暗哑得似一线:“上官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如此爱。”
上官陌脚步顿住,看向苏浅的眸光渲染出一片清光,却只是怔怔望着她潋滟的小脸,半晌无语。
她厚着脸皮将这样动情煽情的话讲出来,却得不到回答,便有些急了:“上官陌,你倒是说句话呀。”
上官陌却只是微翘着好看的唇角,如玉温润的手覆上了她的西瓜肚,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润好听:“小上官,今日你需得给爹爹做个见证。你娘亲惯会耍赖皮,说过的话往往会食言而肥。她今日说爱你爹爹我,你要记得。倘或有一日她翻脸不认账,你得替你爹做主。”
感觉到小上官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手心里,上官陌有片刻的呆怔。
那样的感觉,真是很奇特。虽然是踢在手心里,却如同在心尖尖上用软如棉的小脚丫勾了一下,教人说不出的窝心。
苏浅抽着嘴角黑着脸望着他,话说得有些刻薄:“看见没?你儿子都替你觉得羞耻。枉你还是一国君上,这样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也不怕教坏了你儿子。”
上官陌却只是傻笑,手贴在她肚子上不拿开。
她有些无语且无奈,但心里却是百般滋味。这样天真的上官陌,有幸,她此生得以看见。
她比谁都明白,他二十多年的岁月并不比她过得轻松。从小被目为西月的继承人、又是天定的冥国少祭司,所受的磨炼自是难以想象的艰难凶残,心地纯善的他,在那样鲜血白骨的磨炼中是怎样才活过来的,她简直无法想象。更艰难的是,从小被人下了情焰蛊,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对她心生怜悯。
是的,心生怜悯。苏浅晓得他对她并非是所谓的一见倾心。他无意中触到她的脉搏,晓得了那样一个冰雪般的小女孩,身上中的是天下间最歹毒的情焰蛊、春染蛊、断情,可那个善良的小女孩,在阳光下笑得那般动人。
他从此,在一条叫做苏浅的路上,禹禹独行。风刀剑雨、筹谋算计、他终于历练成一个高踞云端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青年,她却知道,他其实从未失了当初的纯善初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倾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是,在一起那么难。
那年,他从冥国回来,丢掉了半条命,她痛得无以复加,想要就此分手,却耐不住他将自己埋入尘埃的求爱。
北上乾州,他在各方势力胶着中,只求牺牲最小众,将事态平息。不得已,他向自己的父亲出手。
情焰蛊毒发,他决意孤身赴死。
她以自己残破的身躯相救。
差一点,便阴阳永相隔。
是他,坚韧地没有放弃,用楚子玉夫妻和汇集了楚国历代帝王心血的一对凤凰玉佩救回了她。
冥国腹地,他将她藏在神殿,又为她造了多少杀孽,才终于得解她身上的剧毒,换来一场再无隔阂的相恋。
以为可以天长地久了,却出了一个苏启阳。但她知道,苏启阳不过是那个时候恰巧出现的一个绝佳借口。她早就打算离开的。玄冬花蛊是绝孕寒毒,她作为上官家的后人,又岂会不知。他和她在一起,便意味着放弃他的身份、地位、子嗣、未来,她怎可能自私地让上官陌为她放弃一切。
她却还是想错了。
上官陌果然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
情焰蛊和春染蛊断情他都可以寻出解毒的法子,玄冬花蛊又算得了什么。
因爱生忧惧,她那时还是当局者迷了。
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上官兴奋地踢腾上官陌的手心,感觉着上官陌手心灼人的温度,有一种如置幻境般的不真实感,却是那般幸福,内心都被塞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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