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殿左侧的石阶上,几十名医师和侍女捂住口鼻忙上忙下的煎药送水。在那些忙碌的身影里,安帝斯找到了西摩尔。
“安帝斯……”西摩尔嘶哑的声音疲惫而无力的颤抖着,枯瘦的沾满汗珠的脸孔不知比之前憔悴了多少,苍白的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双眼里布满的血丝。
“西摩尔,”安帝斯充满感情的注视他的挚友,为他担心和悲伤。“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西摩尔发现安帝斯忽然陷入了一种惶恐和苍白的苦痛之中,连他握着自己双肩的双手也逐渐加到了力道。
“那天晚上……我昏倒的那天晚上……”安帝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并使他说的话更有说服性,“我看到了一扇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魔鬼的把戏,但是也可能是种启示,我每经过一扇门就能看到一段记忆……那是过去,我看到了漫天的陨石,亚蒙的军团,还有,瘟疫。”安帝斯说到此处看向了西摩尔,后者露出的却仅仅是疑惑。安帝斯沉住气,又继续说,“我是说,我在几天前久看到了这场瘟疫的发生,在那些门了,我可以看到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这怎么可能。”西摩尔显然不相信,或许他应该相信,他对安帝斯所说的毫不怀疑,但是,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唯一所以为的是,安帝斯在这些陨石和瘟疫的灾难中,肯定是像自己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你必须相信我!”安帝斯显得有些慌乱,“在阿拉古斯,没有人信任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
西摩尔知道安帝斯在阿拉古斯过的并不太好,心念一转,忽然想起了这场瘟疫正是从西方传来,那里怕也早已变成了死寂之地了吧。自己身为国王,却无力去拯救他的臣民……
西摩尔抬头看向安帝斯等待和惶恐的眼神,压下了悲伤,露出微笑,希望能给他一些鼓励和安慰,“我相信你。”
“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安帝斯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不知道在第几扇门里,我看到了结束这场灾难的启示。”
西摩尔猛然一震,手中的药碗都差点跌落在地。他没有多问,等待着安帝斯继续说下去。
“在神之大地的中央,天空神殿的正下方,也就是三座圣山的交汇处。”安帝斯顿了顿,声音无法显示着颤抖和激动,“圣湖希拉瑰,可以结束这场灾难。”
“不!”西摩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对,他的语气如此坚决。圣湖希拉瑰,那是供养着生命之树希尔瓦尔的生命之源。米尔们曾教导过,不可窥探圣山之巅,圣湖希拉瑰正是位于世界三大山脉的交汇处,大地的最高点和中央点。那里据说是连众神都被禁止进入的神圣之地。
安帝斯没有想到西摩尔拒绝的如此干脆,他对西摩尔有些失望。“你刚才还说你相信我。”
“我的确相信你。”西摩尔几乎是愤怒着吼叫,“神的威严不可触犯,神的旨意不可忤逆。就算圣湖希拉瑰真的可以结束这场病痛和灾难,我也决不允许米尔纳斯踏入神的禁区!”
“难道以整个米尔纳斯一族也在所不惜吗?”安帝斯眼神黯淡下来,声音轻微带着斥责。他受够了这种崇神主义了,凭什么所谓的神明随便说一句话,米尔纳斯就非得惟命是从不可!凭什么神的领地不能被侵犯!既然如此,在米尔纳斯遭受如此深重的灾难之时,神明——甚至是一只米尔都没有现身来解救他们的子民!
只不过是自诩为神明的高等种族罢了。
“看看你的人民。”安帝斯一手指向了神殿里那些可怜的米尔纳斯们,“仅仅在几天里,他们失去了家园,亲人。现在他们又感染了无法医治的疾病,过不了明天,他们就会痛哭无助的死去。然后,这场疫病不会消失,它还会继续蔓延,直到我们举族灭亡。难道即使这样你也在所不惜吗?”
西摩尔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身为人民爱戴的国王,在这场灾难面前,他是那么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我了解我子民的苦痛。”
“但是,”西摩尔的悲伤随后被决心和信心所代替,“坚强的米尔纳斯一定会从这场灾难走出来,女神苏莉安注视着我们,也一定,最终拯救我们。”
“去他的女神苏莉安!”安帝斯愤怒的大吼,几乎整个神殿的人都能听见他那刺耳的声音。他的心里有什么在怂恿着,不安,躁动,迟疑,决心。“女神苏莉安早已抛弃了我们,否则,为什么米尔们会纷纷离去,为什么苏莉安再未赐福,为什么米尔纳斯会遭受如此灭顶之灾!”
神殿里的人被安帝斯这一番言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从未有人胆敢如此辱骂世人爱戴的女神。就连西摩尔也是一副震惊,他知道安帝斯小时候就有些叛逆,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反动。“安帝斯,你疯了吗?”
“我早该说的。”安帝斯紧紧盯着西摩尔疑惑和愤怒的双瞳,他确定他是最后一次如此像朋友一样看着西摩尔了。他对这位崇神者已经绝望了,西摩尔已经不可能带着米尔纳斯结束这场灾难了。安帝斯和西摩尔,必将走上不同的路。
安帝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已经丢弃了王城唯一的留恋,只身回往自己的故乡。阿拉古斯,虽然在那里他同样没有任何牵挂,但毕竟是自己生长的地方。如果米尔纳斯们注定要在这场灾难里灭亡的话,就让他死在他的家——他所挚爱的米兰神殿图书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