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没好气地瞪着庄晏:“你可知错?”
庄晏歪着头,想了想:“侄女不该误伤朝廷命官。”
晋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误伤?你都把人绑起来了!”
庄晏抿唇不语。
晋王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亲生女儿,管教起来也隔了一层。“前因后果白芷都和我说过了,向泓早就表明了身份,你怎么还不放人。”
庄晏道:“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没准是谁串通好了的要来害我。”
晋王气哼哼地:“我还会害你不成!”说罢才发现自己把不该说的也说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庄晏。
庄晏眯着眼睛,“果然是王叔办的好事。我还道王叔这几日怎么总是往天香楼跑,京中还盛传是王叔又有了得意之作。”不曾想,原来是一心打算着挑女婿!
晋王委屈地说:“你放心,我没有明说,只是先看看。”
这还用明说!晋王四个女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晋王在打什么主意!
庄晏有些气恼:“您不必给我张罗了,我本来就不想嫁人,不如让我做个居家道姑,这样也不会误了姣妹妹。”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提到做姑子了?哪个女儿不出嫁!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西安府也就罢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把你接进京了,不给你安排好婚事,怎么对得起你外祖和你母亲!”
晋王如今十分后悔没有早日接她进京,若她是在京中长大,必不会有这般荒诞的想法。
庄晏知道晋王叔真心待她,可是母亲兄长都死于非命,她还没有替母亲哥哥报仇,也不想因为嫁人后要侍奉公婆诞育子女就荒废了自己的生意。
于是庄晏走上前去,朝晋王行了一礼,“七叔,侄女很感激您多年来的照拂,可是就算您把我当成女儿嫁了出去,我依旧是端王的姐姐,会为他谋划那个位置,若是事成还好,事败了话,一不小心就会拖累整个家族……”说到此处,庄晏眼眶微红。
晋王本来因为庄晏大胆的言行而气恼,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又心软了下来,“好孩子,你不必顾虑那些,七叔虽然不中用,但也会尽力保你一生无虞。”看庄晏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面孔,又道:“若果你不嫁人,我可以养你护你,可是人寿数有限,等我走了,谁来护着你?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丈夫靠不住,似水流年抵不过红颜娇美,终究只有子女才能傍身。”
庄晏急急说:“我有产业,几乎整个西北的货物流转都要过我的手,我可以养着自己,弟弟,端王他也会护着我。”
晋王沉痛地摆了摆手:“一个人到底是孤单了。商场无情,你手里握着这么大笔银钱,是人都会眼红,你这一辈子都会陷入到无休无止的争斗中。再说端王,帝王无情,你怎么就能肯定他登上那个位置后不会翻脸不认人?”
庄晏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喃喃道:“可是他是我弟弟。”
“老四做皇子的时候还不是兄友弟恭,有谦谦君子之风,又与你母亲夫妻情深,可谁知他会变成这样?杀妻弑子,连你外祖都看走了眼。”
当今圣上未即位时,排行就是第四。
庄晏沉默无语,她不敢这样想。心里却道,就算他真是这种人,我也认了……谁让他是弟弟,世上唯一留下来的亲人了啊!
晋王语气平稳,“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我只当你是想挑个合心意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个有担当的好男儿。”
说完,又看了一眼神情迷离的庄晏,心中一痛,若是当年没有发生宫变,四嫂和齐国公早就会为她准备好一应物什了吧?
没过几日,晋王妃便带着庄晏、庄令姣、庄令昭三姐妹套了马车去了抚阳伯府。四人一车多多少少拥挤,便套了两辆车,分嫡庶而坐,庄晏自然是和庄令昭同车。
上车的时候,竟真看到白术在前头驾车,一时觉得有趣,不知这白术使了什么手段叫王管事同意他一个别庄上来的新手驾车。
庄令昭也奇道:“这车夫也是没见过的。”
白术下车行礼:“小的是跟着大姑娘从别庄上来的,在关中也时常套车采买。”
庄令昭仔细打量了一眼白术,又看了看庄晏:“大姐姐这个小厮倒是机灵。”
“我在别庄多年也就那么几个贴心的人罢了,白术和白芷白芨兄妹三个,是陈侍卫奉命买来的。”一句话倒是把白术的底子交代地清楚,她知道这个三妹心思最是通透,索性也不瞒着她。
“难怪,我听母亲说,大姐姐院里只有自己从别庄带回来的几个丫头。”
庄晏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庄令昭——这是要挑起自己对王妃的不满,把王妃苛待庶女的事情传出去吗?可惜她不想做别人的枪,也不想和王妃起冲突,便不接话茬,只道:“王妃待我极好,只是我不习惯生人近身,才把送来的丫头送回去。”说着,也不等庄令昭径自登上了马车。
庄令昭被庄晏落了面子,咬了咬牙,也随着跳上了马车。
“大姐姐离京多年,不知这京里变化极大。”庄令昭好似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心情,看庄晏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顿觉解气,到底是个土包子,别庄上养大的庶女就算是披上了王府的衣裳,终究不像个贵人。
“今日做寿的这位抚阳伯夫人出身嘉定伯何氏,算起来也是我大嫂的姑祖母,太夫人的大女儿早先嫁了靖远候,靖远候早逝,她现在已是靖远侯府太夫人,二女儿就是贵为四妃之一的淑妃娘娘,还有个小儿子,刚过弱冠,就是世子陆榆增,可是咱们京里鼎鼎有名的美男呢!”
“十年前抚阳伯府就隐现没落之势,没想到他家的女儿得宠,淑妃娘娘先后生了七皇子和九公主,七皇子少有慧名,极得皇上宠爱,生生把抚阳伯府又拉了起来。”
“抚阳伯府把持着江南四省的漕运,几年下来也是家财万贯,算是勋贵里数得上的人家了。”
庄晏静静听着,抚阳伯府里的那些事,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与刘域做木材好棉花生意起家,为了能让货物尽快运到江南,通常都是从西安沿淮河直下金陵,再以金陵为中心,在江浙一带贩卖,当初没少为沿途打点费银子,这其中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抚阳伯所辖的江南漕运。
面上还装出一副疑惑得解的样子,略显局促地说:“多谢三妹妹提醒。到了抚阳伯府里,还请妹妹相助,你也知道我自幼长于乡野,实在没什么见识。”
这便是向庄令昭示弱了,只盼她不要再给自己生什么事端。
庄令昭对于这样小意讨好的态度也十分受用,当下爽快道:“你我姐妹,这都是应当的,只是可怜了大姐姐明明是王府贵女,却被送到那么个荒凉的地方去。”说着,眼眶都红了,似是真有几分不忍。
庄晏虽素来不喜欢这样惺惺作态,但也顺着台阶下:“我本来就不喜荣华富贵,只想清闲一辈子,别庄上什么都好,只是清苦了些。”
庄令昭一听更来劲了:“大姐姐放心,有我母妃护着,以后都会好的。”
庄晏故作感动地握住了庄令昭的手。
庄令昭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