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团长见众人安然无恙的退出来,身上的寒冷一扫而光,热血沸腾起来,急忙命令大李关紧大门。大李盯着地上的机关正发愁,大门吱呀一声自动关上了。大门有回旋装置,一旦打开之后,会在数秒内自行关闭,大李当然不懂这个,还以为里面的东西作怪,刚要渲染一下情绪,看到韩老大拖着胳膊在角落里呲牙咧嘴,心说太娇气了,砍个人把胳膊震成这个德行,说出来让大伙笑掉大牙。
迷糊蹲了过去,发现韩老大的半条胳膊已经变了颜色,青中挂着黑头,皮肤发涨,随时一碰就破的样子。知道韩老大无意之中受了寒气,韩江和半个人也光着膀子过来,看到韩老大的胳膊后大惊失色,韩江说,冻伤,怎么冻成这样了。
韩老大咧着嘴说道,不小心碰到虫子上了,刚碰到那种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这样了。韩江伸出双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事,我们小时候全身都是冻疮,拿雪一搓就没事了。不过这里虽然寒冷,但是没有雪。韩江张着手干着急,迷糊说,要不试着先用手搓搓看看有什么效果。
众人围了上来,在这方面谁都没有经验,相比较而言,韩江算是老手,知道情况紧急,稍有不慎,胳膊想保也保不住了。他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将手轻轻的搭在韩老大发青的手臂,轻轻向下摩擦,只轻轻一碰,胳膊上被撤掉一层皮,筋骨立刻裸露在外面,血管已经完全变黑。韩老大嘴里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掉了下来。他咬着牙说,把胳膊砍掉吧,不然我这条性命就算扔这了。
大伙疼在心上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干着急。迷糊想到那个伙夫的样子,心中掠过不安,他指着厨房对张团长说,事不宜迟,万一里面再生出其他变故就不划算了,按韩老大说的办吧。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看,谁也下不去手,张团长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心慈手软,这是救命又不是害人。他瞅瞅大军说,平时事事的牛的不行,今天给你个机会,韩老大的命就交给你了。
大军手指动了两下,面对生死与共的兄弟怎么也狠不下心,最后还是韩江说了话,老大,日后有什么怨气冲我撒。刚说完,从大军手中夺过追风剑一把砍了过去,韩老大本能往旁边一闪,冻僵的胳膊齐根砍断。迷糊赶紧从身上撤下几根布条缠紧裹好,扶起韩老大对众人说,先出去再说。
众人起身刚要离开,里面有了咚咚的脚步声,门板被雷的山响,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倾听,不相信自己人落在里面,更不相信里面出现其他的人。
张团长扫视一眼面前的弟兄,看上去一个不少。迷糊最后一个出来非常有发言权,里面确实没有人,难道是那个冻僵的伙夫捣的鬼。刚这么想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枪响,众人大骇,要知道,在这里只有迷糊有一把手枪,迷糊一摸腰间,没了。这才忽然想起来,刚才大伙救治韩老大的时候,半个人在自己腰间摸索,大概是他把枪拿走了,还以为是张团长的授意,也就没说什么。如此看来,这家伙不知道冰虫的厉害,想私自给韩老大报仇,以为有把枪就万事大吉马到功成了,真是拿臭鸡蛋往石头上碰。
不过在迷糊心中想的最多的是那具冻僵的尸体,一旦被冰虫掏空变成蛹人,冰虫蜗居在里面就有了能够行走的堡垒,到那个时候,冰虫的战斗力将提升不止百倍。这些弟兄对付常规敌人还行,碰上这种情况还得我和大军处理,再晚进去一点,半个人恐怕就真的剩半条命了。想到这里,迷糊对张团长请命道,弟兄们先撤,我和大军到里面接应一下半个人,汇合后,先让他吃吃苦头,然后再把他绑着出来,太没有组织性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放在平时,张团长大大咧咧的一副视士兵生命如草芥的样子,但在危险降临时凝聚力却空前增强,他说道,那不行,我得亲眼看到那个兔崽子吃亏低头的模样。
没有时间争论下去,迷糊说,那成,哥几个替我和大军守着门,别让人家关门打狗包了肉馅。说完,迷糊和大军一左一右贴在门口,众人一起使劲将大门推开一道缝。还没等打开大门,从里面探出一条干枯的手臂,手上端着一柄手枪,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就是一枪。众人一阵心惊,迷糊一看不好,示意大伙撤退,大军挥动追风剑上去就是一剑。
追风剑乃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但是砍在那条手臂上确像砍在冰砖上一样,只在手臂上砍出一道白印。大军头一次见到追风剑发挥失常,顿时乱了方寸,站在那里看着剑刃发呆。
鞭长莫及,近距离作战鞭子优势全无。想要跳出圈外找个合适的地方作战,又怕众人不知厉害硬往上冲。
韩老大失去一条手臂后,头脑反倒冷静下来,既然那些虫子冷的厉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撤到暖和的地方岂不大大削弱虫子的威力,于是大声喊道,弟兄们,哪里暖和往哪里撤。一句话提醒了大伙,就在这时,握枪的手臂感受到受了攻击直直的缩了回去。趁这个功夫,紧着大伙的性命要紧,在张团长的带领下,搀扶着韩老大往隧道里撤。
大军说道,半个人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瞅着被冻成僵尸。迷糊说道,看样子,半个人不被冻死也被伙夫打死了,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冻僵的伙夫不再是冰雕泥塑,已经变成了蛹人。
蛹人?大军还是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站在那里不动劲。
门板想起被撬动的声音,随后从门缝里伸出一双炭黑色的手掌,蛹人活了,正在试图一次次用手打开大门,蛹人体内聚集了成千上万只冰虫,这些冰虫共同支配着蛹人,大门经受不住巨大的推力,里面的连锁机构经过几次开合全部被破坏掉,缓缓的打开了。
迷糊拽着大军撤到了隧道里。隧道里温度立刻上升,与伙房相比,顿时给人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股暖湿气流迅速弥漫全身。迷糊和大军出来后,看到弟兄们因为担心半个人的生死,并没有走远,以现在的暖湿气流,即便冰虫追出来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危险。大军跟着迷糊身后,不停的追问道,蛹人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具装满虫子的皮囊吗,有什么可怕的。
韩氏兄弟听到迷糊谈话中出现蛹人的字眼,这两个来自东北的弟兄俩同时想到了人体内蛆虫涌动的景象,条件发射般胃部一阵干呕。蛹人很少见,但是一旦看见就会让人终生难忘。在离韩氏兄弟家乡不远的坝上地区,韩氏兄弟碰到了两具蛹人,不过赶上了蛹人的成熟期,里面的蛆虫全部花间成蝶,失去了杀伤力,因此侥幸逃过一劫。那是韩氏兄弟小时候的发生的一件怪事,曾经在当地轰动一时。民国初期,几个外姓汉子为避战乱,从南方故地出门一直往北赶,在北部坝上草原边上找了一处干净角搭了几家草铺窝棚安了家,和许多庄稼人一样,沿着草原边缘费了很大劲才开垦出来几亩地。随同前来的几户人家分别找了自己中意的地方安顿了下来,稀稀拉拉像羊粪蛋一样洒在草原的角落里。时间一长,形成了一个有几十人口的村落,同来的几个庄稼人闲暇时常见面唠唠家常,算是出门在外有个照应。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同来的一个叫铁蛋的汉子,长着和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身体,忽然得了怪病,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不消一个时辰便驾鹤西游。
铁蛋去世时,同村来的几个都在现场。因生逢乱世不能魂归故里,铁蛋身边又没有其他亲人。几个老乡一合计,找了块水草丰美的地方草草下葬。其中一个叫石头的老乡略懂阴阳术,葬完铁蛋后回身一看方位,与草原上那条暗河相冲,远远望去像头上悬着一柄利剑,乃空冢不得安生之相。
石头将自己想法跟老乡一说,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大家纷纷说,人死如灯灭。况且葬在风景如此秀美的地方,也不枉铁蛋来世上一趟。
眨眼几个月过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如常,没有一点异常迹象。
马上到了玉米收割季节,一天早晨,石头早上起来查看庄稼长势。
借着霞光万丈,远远的就见玉米地里人影一闪。石头心里纳闷,有谁这么早偷偷摸摸来到自己地里祸害庄稼。
玉米地里传出沉重脚步声,碰在玉米秸上刷刷直响。石头想也没想便钻进玉米地追了过去。
那个身影像喝醉了一般,脚步灌满铅,深一脚浅一脚,看似急切,实则缓慢的在玉米地里穿行。
背影非常熟悉,快到近前时,石头想到了前段时间死去的铁蛋,从背影看除了脚步趔趄以外,与铁蛋非常相像。
石头脑门嗡的一声,联想起铁蛋下葬位置,从心里往外打颤。还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声。那个人衣衫褴褛,头发打成卷遮住大半个脸。听到声音后,竟然真的停了下来。随后铁蛋回过头来,石头大白天见了鬼,腿脚转筋迈不开步,眼瞅着铁蛋蓬头垢面的走过来。于是他见到了生平最恐怖的一幕。铁蛋变成了蛹人,七窍里有无数的淡绿色的虫子在里面进进出出,掰下的嫩玉米棒子从嘴里进去,转眼没了踪影。铁蛋将头凑过来,从黑漆漆的眼眶里面爬出成堆的虫子钻进石头的五孔七窍,又顺着咽喉爬进石头的五脏六腑。
虫子不吃人,但却在瞬间要了石头的性命。
谁也不会想到,淡绿色的虫子恰巧到了成龄虫的末期。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从铁蛋和石头身体里居然孵化出无数美丽的斑斓蝴蝶,形体接近手掌大小。
成千上万的蝴蝶覆盖在庄稼汉种植的几亩连片玉米地里,映着阳光翕动着翅膀挤满了每一片玉米叶。景象蔚为壮观,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时分,蝴蝶开始铺天盖地飞向四面八方,逐渐与草原融为一体。整个村庄居民惊诧莫名,景色美轮美奂如在梦中。
美景之下,铁蛋和石头静静的躺在玉米地里,只剩下两具躯壳,里面充满了蝴蝶蛹化后留下的茧皮。当时,这个新建的小村落只有十多户人家,三十多人,但是在那个地方却围了不下百十口人,还有许多听到消息的人往这里赶,韩氏兄弟跟着爷爷目睹了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成为了儿时少有的噩梦之一。当时的场景至今挥之不去。
当迷糊说到蛹人时,韩氏兄弟立刻意识到又出现了新的危险,神经又一次紧张起来。韩江刚要张嘴制造一下紧张空气,被韩老大制止住,于是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团长已经下定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逃走,否则太对不起半个人了。
迷糊查看了一下隧道内的地形,道路平坦,往前是一望无边的黑暗隧道,感觉在这种地方和蛹人交战,没有全胜的把握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唯一担心的是蛹人手中拿着手枪,里面还剩两颗子弹,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保险起见,迷糊和大军守在门口两侧,其余人员各自隐藏在隧道的黑暗处,取匍匐戒备姿势,随时准备策应迷糊和大军。刚做好准备动作,里面响起了门板被推倒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大门口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