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雪不再多说什么,朝冯太夫人深深地一躬,一转身,进了大车。
她的心乱得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一面为自己的决定而兴奋,另一面心里又有些乱,总觉得好像自己在做这决定的时候,遗漏了什么。
而大车之外,十八铁卫身形矫健,三名女卫更是一左一右,紧紧护住了云暮雪的大车,还有一名干脆跃上了云家车夫所坐的位置,冷笑着坐在车夫身边。云家车夫只觉得身边一阵冷意袭来。
这些,宇文澈在城墙之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千山纵身上马,扭过头来,老实不客气地朝宇文澈送去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之间充满讥刺——他萧千山,赢了!
而宇文澈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他却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当初与萧千山一时兴起,击掌为誓,单纯只是对那神秘的少女神医好奇而已;
后来,他也并未对云暮雪有多么上心,错过了无数次可以弄明白她身世的机会,而且因为离汐的腿疾,他曾经豪气地宣称,宁愿放弃站在眼前的少女,也要换回给离汐治腿的机会……
所以,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是么?
是他放弃的她!
然而这一刻,这种细细地咬啮着心头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宇文澈到此刻,其实都还未意识到,世上有这样一种情绪,叫做后悔。
这时候,载着云暮雪的大车缓缓前行。冯太夫人立在一旁,手中紧紧握着龙头拐杖,目光紧紧地盯着大车一左一右的两名女铁卫,却没有出声阻拦。
而萧千山耀武扬威地上马,耀武扬威地当先而行。
宇文澈只能高高立在城头,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座绘着云家标记的大车,在暮色之中,缓缓地离开这座皇城。
当有关她的每一幕都浮现在他心里的时候,宇文澈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她留给自己的,大多都是背影呢!
而这一次她随萧千山离开,便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见到她……
如果永远都不能再见了呢?
这个假设让宇文澈脑海里瞬时一乱,他突然右手握住女墙上的一根长长的粗麻绳,轻轻一跃,人已经跃在了半空之中。
城头上登时惊呼声一片——
“皇上!——”
云暮雪在大车之中,听见了城头上的惊呼,心里也是一乱,早顾不上什么仪态规矩,掀开大车的车帘,将小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回头看宫墙城头上的情形。
她却正好看见宇文澈从城头上纵身跃下——
“宇文澈——”一个久违了的声音从她尘封的记忆里突然爆发了出来,两世一生,她还从来没有用这个称呼,这样地惊惶、这样地不由自主……
然而宇文澈这时却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听见云暮雪这一声惊呼。
他从城头上跳下之后,已经先收紧了右手中的粗麻绳。
接着宇文澈一声唿哨,他已经能听见他惯用的坐骑“照夜白”,从城门底下奔驰而出的蹄声。
这时候宇文澈的身体刚好落到了最低点,那长绳绷得笔直,宇文澈手一松,身体就这样继续落了下去……
而此时那匹神骏的照夜白,偏偏还离宇文澈有一个马身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