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汐的腿疾,若说是好了,他偏生还不愿抛开那副单拐行走;可若说是还未好,他行走之际,偏又仅仅是动作缓慢,并不真见有什么障碍。
再拿这离魂之症来说,云暮雪只觉得能说出“狠不狠”这等话的人,必定是另一个离汐,是那个骄傲乖戾,并不将世人放在眼中的离汐;可是偏偏今日一番对答,却又是自己从前识得的那个温和的离家少年无疑。
这令云暮雪凝神沉思良久,始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得轻轻叹息一声——实在是没曾想到,离汐竟然会劝自己这等话。
可是那要打破的藩篱,心中的成见,又是指的什么呢?
渐渐地暮色已浓,宇文澈披着大氅回到永福宫中,带进来一身的寒气,特地在火盆之前立了一会儿,才来到皇后身边。宇文澈只见云暮雪凝神枯坐,面前的书籍犹自摊了一桌,却又不点灯。他忍不住一探身,将人先从圈椅中抱了出来,摸摸她微凉的额头,说:“皇后实在不用这么劳神!”
他心知云暮雪必定是为了治疗寒症之事烦心,当下在她面颊上亲了亲,贴着她的耳垂,小声说:“其实当真不用这么心急的,咱们的日子还长!”
云暮雪横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口气,说:“想要做的事情,应该一想到就做!”
宇文澈被呛了一句,颇有些哭笑不得,当下决定再逗逗她,轻轻地在她的耳垂背后吹了吹气,说:“那,要是朕想到了别的事——了呢?”
他说得柔和而暧昧,用他那清朗而低沉的嗓音说来,动听无比,却令云暮雪的一张俏脸迅速地烧红,小拳头忍不住在那绣了九龙的袍服胸口上轻轻一捶。
宇文澈被逗得哈哈大笑,大声命人传膳。云暮雪这时候才知道被戏耍了,羞得将脸藏在宇文澈胸前不肯抬头。待她重新再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年轻的皇帝脸上略显疲色,正自行揉着太阳解乏,云暮雪赶紧起身,一转过身,伸出一对玉手,在宇文澈头上颈上,捡了那重要的道轻轻地。
很快,年轻的皇帝马上精神奕奕,抚着她的手,说:“朕没事的,皇后稍歇,与朕一起用膳。”
“皇上是有烦心的事么?”云暮雪被宇文澈的大手紧紧地牵着,心中暖暖的。
“嗯!”宇文澈面对自己的皇后,丝毫没有隐瞒,说:“这一旬一来,天旱没有丝毫缓解,北方滴雨未下,所以在元日之后,朕恐怕要去玉泉山上住三天三夜,沐浴斋戒,为民祈雨。”
想起这次大旱,云暮雪也觉得颇为揪心。她记得前世里这次旱灾是一直蔓延到春季,春旱之后,宇文澈迫于压力曾下过罪己诏。这场旱情直到春夏之交才渐渐缓解。不过那年夏天倒确实是没有发生过蝗灾,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会儿“蚩宝”这东西已经开始流行了。
云暮雪想,即便是皇帝想要为民祈雨,只要上天的意旨不改,这场大旱,只怕还是会毫不容情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