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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彼此皆是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别有深意的心思。
秦云笙朝景不语淡淡的一笑,凤目之中的神采明晰透彻。
景不语亦是浅笑着,朝她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流意。
二人之间气氛微妙至极。
但是这气场坐在二人中间的庆国公却是看不懂,闻言也只是朝景不语笑呵呵的说道:“是阿,四王爷,莫说本公这孩孙众多,但是这其中最懂得体贴本公这等不中用的老东西的,还得数是笙丫头,甚是有孝心。”
景不语闻言,看着秦云笙晃了晃扇柄,面上笑意清淡如天边云烟,飘飘渺渺难以捉摸。
秦云笙温婉垂眸,朝庆国公温声问道:“外公适才是在跟四王爷谈政事吗?怎得突然生了这么大的火气,就连云笙应门时都是被外公喝得一愣呢。”
一提起适才的事,庆国公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都是那个逆子程章,他贪了朝廷南方赈灾的银两,做了假账。如今被四王爷查了出来,四王爷找上门来,他求着四王爷让其看在本公的面子上网看一面。这个不是人的杂碎东西,贪了百姓救命的钱,还想着要本公替他兜着。”庆国公的铁掌重重的往桌几上一拍,其用力之大,令得那桌腿都是颤了两颤,“他的算盘打得倒是好,他也不想想,这南方受涝灾,百姓辛苦一年的口粮都是被这涝灾给弄没了,如今就全仰仗着朝廷所发下来的赈灾物资呢,他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是敢以权谋私,害百姓于危难之中,这般混账的行径,真是苍天难容!”
庆国公的这话跟秦云笙适才心中所猜测的无甚差异,景不语此行便就是为了庆国公的侄子,朝廷下卿程章伙同户部张侍郎贪|污南方赈灾银两一事来的。
秦云笙低眉,浓墨长睫在眼底投下深深浅浅的剪影。
“国公爷此言差矣。本王适才只是说令侄在此事上有嫌疑,但此案尚在审理当中,其究竟是否伙同张侍郎一齐分赃,也为否可知。国公爷稍安勿躁。”景不语晃了晃扇子,和风微吹起他额前的一缕黑发。
秦云笙闻言抬眸朝景不语望了一眼,少女煤灰遍布的小脸之上,一双秋水湛湛的眼眸,神色平静如古井无波,她静静地望着景不语,那宛如星空倒转嵌入的一般明亮神秘眸子中,带着一种仿佛可以洞悉一切,通晓世间所有的睿智沉着。
庆国公冷冷说道:“四王爷不必如此宽慰本公,本公那侄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品行,本公最是清楚,平日里就不知道学好,身为百姓父母官,却不谋政绩,每日只想着生活骄奢,酒涩肉食,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这样的人,定然是能做出这人畜不如的事情的。”
景不语的扇子一合,扇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着他的手心,一拢俊逸眉峰中带着一股巍峨高山一般的英武气,“国公爷,自古朝廷官吏贪|污便是大事,轻则百姓受苦,重则混乱朝纲,此事父皇既交由了本王查办,本王自然是要尽心查办,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是以,若是国公爷那侄子真是沾了这些不该沾的银钱,本王自然也会秉公执法,届时还请国公莫要阻拦。”
庆国公听景不语的话,脸色稍霁,他朝景不语一拱手,道:“自然是不会,四王爷且放心,本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本公那侄子真是做了这等人畜不如的事情,莫说四王爷了,便是本公我也是头一个要将他处置了。”
景不语淡淡的笑了一下,朝庆国公一揖,道:“如此,那本王在这且先谢过国公爷大义了。”
景不语负手而立,斜瞥了一眼秦云笙,看着她脸上那黑黑白白的煤灰印子,微微莞尔,说道:“国公爷,本王还有要事未办,今次便是先行离去了,待得改日无事了再与国公爷一道切磋棋艺,一较高下。”
庆国公是极喜爱下棋的,棋盘博弈正如战场交兵,正是适合庆国公这等一生戎马沙场的将军隐退后用以打发时间,闻言,他舒朗哈哈一笑,连连高声说道:“好,四王爷这话甚和老夫心意,四王爷可是莫要忘了若是有空了,定要来老夫的府上陪老夫切磋切磋棋艺阿。”一个自称由爵位变成了“老夫”,这便是将景不语当成了自己人。
景不语颔首,道了一声好。朝庆国公又是一揖之后,在得庆国公送之下,出了府。
临出府门,景不语却又是顿步,对庆国公叮嘱了一句,“此案过两日便是会查到了令侄身上,若是国公爷有意想要打听,便可直接去找九弟,此案他也有涉猎,国公爷问他便是就清楚了。”
庆国公闻言脸色隐有些不好,他声音沉沉的朝景不语道了一声谢。
景不语一笑不语。
立在府门前待了一瞬,景四王府的马车便是缓缓从街上驶来。
景不语转首朝庆国公一揖,“国公爷住步,本王便先告退了。”
庆国公颔首,回他一揖,“四王爷慢行。”
景不语转身朝那马车走去。
秦云笙看着景不语秀挺颀长如竹似松一般的背影,神色微微凝滞如墨点漆一般。景不语适才说,景瑜也参与了这件事——
她神魂不属的立在国公府的门口,思量良久。蓦地她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转身疾步朝自己的院中走去……
方嬷嬷正在院中收早晨晾晒出来的桃干,听见院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朝那门外看去,但见秦云笙忧心忡忡的走来。
看看秦云笙灰头土脸的模样,方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对她问道:“小姐,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得这样脏?”
秦云笙蹙紧了黛眉,“此事一会儿再说,乳娘,你快去帮我打点水,让我沐浴一下,我一会儿要出门。”
“出门?”方嬷嬷看看天边日暮西垂,关心的问道:“这天都要黑了,小姐还要去哪里?”
秦云笙好似甚是着急,她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大步朝屋中走去,边走边道:“去程舅公府上。”
“小姐要去程下卿的府上作甚,这天马上就要黑了,程下卿府那么远,小姐可是要赶着夜才能回来呢。如今正逢灾疫大发的时节,大量的流民都涌入了京城,赶夜路甚是危险呢,小姐有事不如明日等天大亮了再去也不迟。”方嬷嬷闻言蹙紧眉头,朝秦云笙道。
“来不及的,这事就在这三日里了,若是明日在赶过去怕是就要晚了。”秦云笙道。
“小姐,程下卿出了什么事情了,什么快要赶不及了?小姐,你说的仔细一些,不然老奴听不明白啊。”方嬷嬷说道。
秦云笙将那花盆马蹄底的绣花鞋踩得踏踏作响,一声比一声的急促,惹得方嬷嬷也跟着心焦起来。
“说不清楚的。乳娘,你快去给我打些热汤来,我得要先梳洗一番,此事待得有空了,我再给乳娘细细道来。”
方嬷嬷看着秦云笙如此慌里慌张的,心中替其担忧,但其却始终不肯说究竟是出了何事。得了吩咐,方嬷嬷也只好作罢,应了一声,就转身去给秦云笙准备热汤去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秦云笙沐浴罢。天色已经渐暗,秦云笙穿好衣裳,怕夜里赶夜路是露气湿重深入骨髓得了风寒,便是又在外披了一件稍薄的大氅,连头发都还未干,便是直接这般披散在了她圆润的肩头之上,疾步就朝马厩去。
方嬷嬷在秦云笙的后头追着,高声唤道:“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阿?”
秦云笙健步如飞,“乳娘,你先回去吧,我去舅公府上实是有事要办,紧急的很,今日必须要去的。”
方嬷嬷终归是年迈,体力上比不得秦云笙,追着她跑了一会儿,便是已经气喘吁吁,她放慢了步子,喘了口气,说道:“小姐,让老奴跟着你去吧,这夜里流民多,危险得很,老奴实在是不放心小姐独自一人去程下卿府阿。”
“乳娘你回去吧,我此番去舅公府上,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是会掉脑袋的。我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乳娘你还是先回去吧。”秦云笙住步,回首朝方嬷嬷道。
“小姐,如今夜里街道上是要戒严的。你听,现在都已是二声钟了,若是再瞧三下,朝廷的官兵可就到街上巡逻了,小姐你这时候若是去程下卿府上,那今日可就要在城郊过夜了呀。”方嬷嬷缓了一口气,走至秦云笙的跟前,蹙着眉头关切的说道:“如今正逢灾疫大发的时节,南方流民打量的涌入京城,在城郊周边的林子中藏着的尤其之多,他们可都是饿极了的,会吃人的。老奴前几日听院里的丫鬟们咬耳朵说,淮阳的一个富商到咱们京城做生意,夜里在城郊赶路,被一帮流民拦住了,十几个人都是生生被那些流民给吃了呢。小姐你这只身前去,连个丫鬟也不带,老奴着心中实在是不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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