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没有睡好,元庆的脑海里反复上演着在看守所被大勇痛殴的一幕……
好在第二天就是国庆节,犯人放假,不然元庆肯定得迷糊一天。
一天的假期过后,一中队还是早班,天不亮,大家就开始在车间里干活儿了。
穆坤说得没错,谷满仓确实“人不错”,不让元庆动手,自己卖力地擦床子——他吃了元庆的一个肉罐头。
中午吃完饭,元庆想要到车间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刚走近车间门口的那个小仓库,大勇从里面出来了,元庆的心咯噔一下。
大勇好像没看见元庆,径直往外走,他就像一块磁铁,吸着元庆跟了出来。
元庆的手心捏出了汗,脚步有些飘忽,悄悄跟在他的后面出了车间。
大勇走到车间门口的那个花坛边,站住了,回头冲元庆勾手指。
元庆提一口气,抖擞精神,健步走了过去:“大勇,你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吧?”
大勇笑笑,冲元庆伸出了手。
元庆的脑子似乎凝固了,下意识地伸手,猛地就被大勇攥住了,元庆迅速抽手,左肩膀直接撞向大勇,趁大勇一愣神的功夫,右手肘棍子一样砸在了大勇的脖子上。大勇趔趄两步,一屁股坐在花坛沿上,不相信似的看着元庆:“好家伙,几天不见,你的功夫见长啊。”
元庆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跳过去,飞起一脚——脚腕子被大勇抓住了,身子接着往后跌去。
大勇跟上一步,一脚踩住了元庆的脖子:“你还嫩了点儿!”刚要用力,旁边窜过一个人来,大勇迅速闪到一边。
穆坤的手里提着一根车床上的丝杠,指着大勇喊:“你敢动他一下,老子跟你拼了!”
大勇不看穆坤,他的眼睛落在从车间慢悠悠踱出来的小军身上。
元庆狼狈地爬起来,用力推穆坤:“你走!”头也不抬地进了车间。
小军抱着膀子看大勇:“勇哥这是跟谁生气?”
大勇横一下脖子,转身就走。
元庆蹲在床子后面,大口地喘气。
穆坤过来了,刚要开口就被元庆的话堵了回去:“以后我的事儿你不要管。”
穆坤说:“我也没想管呀,那不是碰上了嘛……你打算怎么办?”
元庆指了指穆坤手里的丝杠:“把这个给我。”
穆坤将丝杠递给了元庆:“我跟你一起去?”
元庆掂了掂这根一米多长的丝杠,很沉,上面有螺纹,握上去的感觉很实在:“不用。”蹲下,仰着脸看穆坤,“我要是出事儿了,你不用担心,铺盖给我留着,那几盒烟和几个罐头给梁川留着,我听说他快要来了……还有,万一有人问,丝杠是谁的,你不要承认。”
穆坤迟疑着,想要拉已经站起来往外走的元庆,被元庆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小军站在车间门口跟几个人说笑,元庆从后面绕过他们,直接出了车间。
五车间很好找,过了一片树林子,再经过一个车间,前面就是。
元庆站在五车间东边的一棵树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丝杠别到背后,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迎着一个刚从车间出来的犯人走去。那个犯人站住了:“找谁?”元庆将烟递给他,语声平和地说:“我是周继勇的一个邻居,今天刚下队,过来看看他,麻烦你帮我喊他出来。”
那个犯人揣起烟,快步进了车间。
元庆硬硬地站在车间门口的一块空地上,脸上没有表情,鼻孔大张,两眼血红。
大勇乐呵呵地出来了:“谁找我?”冷不丁看见元庆,一愣,“嚯,找死的来了!”
元庆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本来想说:“今天让你死。”可是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大勇见元庆的一只手别在后面,脸上泛出一丝疑惑,瞬间被冷笑代替:“你拿刀子了是吧?来呀,过来捅死我……”话音未落,元庆手里的丝杠寒光一闪,大勇闷闷地跌到了地上,脖子瞬间凸起一块有着螺纹印的紫包。这次,元庆没有给他爬起来的机会,抢上一步,手起棍落——大勇丢进热锅里的鱿鱼一样蜷成了一团。元庆用手拄着丝杠,一只脚猛地踩住大勇的脸,胸中的浊气“呼”的吐了出来:“弄死你个杂碎!”
大勇努力伸出一只手,指着元庆,倒气似的喘息:“别吹牛逼……快,快弄死我,弄不死我你是孙子……”
元庆抽回脚,丝杠又一次重重地落在大勇的身上,随着“喀嚓”一声异响,大勇狼嚎般喊了一声:“好!”
那声不一样的响,让元庆再次举起来的丝杠放下了,元庆怀疑大勇的胳膊断了,没准儿一起断的还有几根肋条。
元庆将丝杠戳进大勇的嘴巴,往外一抽,大勇剧烈地咳嗽起来,几颗沾着黑血的牙齿顺着嘴角的血掉进了他的脖子。
看守所的一幕再次涌上元庆的脑海,元庆的丝杠又一次举了起来……绝望写满大勇的脸,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翩然而至的死神。
就在元庆犹豫着是否应该一次性废了大勇的刹那,万杰冲了上来,元庆只看见他狼一般的眼睛。
咯!万杰中枪似的钉在了元庆的跟前——丝杠如同一把枪,硬硬地顶在万杰的喉咙上,万杰的眼瞪得比牛还大。
万杰的嘴唇在蠕动,元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元庆的耳朵仿佛失灵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犯人、警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像汹涌的潮水……
小满,没准儿咱们又要碰面了……元庆丢掉丝杠,对着看守所的方向一笑,你在那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