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卫东遛狗似的牵着胡金的手走出了中铁大院，心里惶惶的，他感觉胡金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沉沦成这个样子实在令人费解。
路上，胡金一句话也没有，财迷似的攥着那把钱，然后在裤袋里把小满丢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搓得噗哧噗哧响。
肖卫东捏了捏胡金的手：“这次去了戒毒所千万挺住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真的会死。”
胡金蔫蔫地摇了摇头：“东哥说的很对……我胡金是个有毅力的人，我曾经发过的誓和我曾经立下的志愿，我一定会记住。我是杜月笙，我是李嘉诚……”
肖卫东侧脸瞅了瞅胡金，突然就感到鼻子发酸，摇摇手不让他说了，心中浮出一丝茫然。
从中铁大院到火车站，两个人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火车开动的时候，夕阳把呆立在站台上的肖卫东照得就像一捆杵在那里玉米秸。
肖卫东没有心情去小满那儿了，打个电话说了胡金离开的事情，闷闷不乐地回了夜总会。
晚上，小满给小军打电话，说了肖卫东送胡金去戒毒所的事儿，小军笑道：“我知道了，没准儿这当口胡金已经住下了。”
小满忿忿地说：“肖卫东就是闲得，管这么个畜生干什么？死了拉倒。”
小军说：“这就看出兄弟感情来了，关键时刻，老兄弟还是好使……你知道不，胡金以前的那些所谓的‘白道儿’兄弟，几乎没有一个管他的，用胡金的话说，就是，大米干饭养着贼。你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在跑路，回来后听说，胡金那时候就出了事儿，他在酒店‘溜冰’，溜‘拐’了，光着身子站在楼顶上，说有人要杀他，这事儿连电视台都去了，好一顿录像，电视上还播了。这小子从楼顶上往下扔砖头，直折腾了大半宿……下来以后，就是一个他曾经的朋友抓他去的派出所，逼他承认贩毒。这么一折腾，他一下子拿出了三十多万。这还不算完，那帮小子还敲诈他，说他有组织领导黑社会集团的嫌疑，他那时候有点儿乱脑，就去找古大彬拿主意，你想想，能有好儿？几天下来，他的几家饭店就换了主儿，现在这些饭店的幕后老板是古大彬……所以，我知道这事儿以后，原谅他私自拿了咱们那三十几万。按说依照胡金的脑子不置于混到现在这种程度，是吸毒害了他……记得好几年前我就说过，宁可当酒鬼、色鬼，也不能当赌鬼和瘾君子，那样会毁了一生。”
小满点头：“对，毒品那玩意儿不能沾。魏捷也没怎么管他？”
小军哼了一声：“怎么管？闹那么大的动静。”
小满忽然有些伤感：“但愿胡金这次回来能把毒戒了，太可怕了。”
小军一笑：“走着瞧吧，毒品这玩意儿一旦沾上，一辈子就算交待了，想戒没那么容易。”
小满不相信：“只要横下一条心，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小军“唉”了一声：“我说的是真话……其实这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记得前年有那么一阵咱们没有见到胡金吗？有人说他去四川戒毒了，呆了大概三个月，后来扛不住了，偷偷跑了回来。那一阵他憋在酒店里，谁叫他，他也不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大脑也清醒了，发誓要当新时代的杜月笙，也就是在那一阵，他开了那家洗浴中心，结果，洗浴中心又成了他的‘福寿膏’铺子。”
小满骂了一声“操”：“还他妈杜月笙呢，这倒好，成他妈烂鼻涕了……好了，以后咱们不要管他了。你在哪里？”
小军说：“大伟从济南回来了，我跟他一起在一个兄弟家谈岳武的事儿，你过来一起坐坐？”
小满想了想，开口说：“行，我过去。小春说他想大伟了，我也想他，一会儿我带小春一起过去看看他。”
问了那个兄弟家的地址，小满给小春打电话：“你不是想大伟了吗？我知道他在哪儿，你来吧。”
小春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就不过去了，我对象从上海回来了，我们正在‘热闹’呢，现在没空儿。”
小满笑道：“你什么时候混上对象了，哪儿的？”
小春沾沾自喜地说：“咱这边的，在上海上大学，去年我就‘挂’上她了，比你家我嫂子漂亮多了。”
小满说声“你忙吧，当心累断腰”，收起电话，转身出门。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重色轻友……走在路上，小满想，小春整天念叨想大伟，见了女人就不想了，心中怏怏的。
让小满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晚上，大伟离开了人世，自己和小春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军哥你可真有耐心，”大伟歪坐在沙发里，瞅着刚放下电话的小军笑，“跟小满说那么多干什么？胡金本来就是一个死货。”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军笑道，“胡金是个有头脑的人，只要他戒了毒，照样是条汉子。”
“等着吧，还戒毒呢，那玩意儿很厉害，据说有心瘾呢，就算暂时戒了，一辈子都别想忘了它。”
“这个不关咱的事儿，”小军坐直了身子，招呼大伟靠自己近一点，“这些日子咱们应该动一动了。许江死了，咱们上一步的计划完成了，下一步就该拿广维的血管了。我是这么想的，这几天你给大家鼓鼓劲，让大家树立信心，做好一次性‘拿挺了’广维的准备。然后找个机会，控制广维最直接的那些生意，给他造成压力，再观察他的动向，万一他沉不住气，漏洞就出来了，咱们抓住他的软肋，狠狠地‘操’他一家伙。如果他按兵不动，或者有走上层关系的意思，那就更好了，因为他这样做，在江湖上首先就亏了理，咱们可以在他还没有完全使上劲的时候，直接捣他的老巢，争取一次性砸‘沉’了他，不给一点儿喘息的机会！前期工作我已经做了一点儿，因为许江的死，我给他的脑子紧过一扣，他很有数。如果咱们对他‘发功’，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大伟点了点头，“你的想法我听不懂，你不用说，到时候我直接‘干活儿’。”
“就这样，”小军笑了笑，“这叫什么呢？乘胜追击！”
“广维这几天不见了，这是一个机会。”
“对。”小军惬意地将身子倚到了沙发靠背上。
“赶紧处理他吧，不能再拖下去了……”大伟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他应该是知道我对他做过什么了。”
“哈，不说这个了……”小军换了一个话题，“听说胡金要把金金鑫大酒店处理给老疤，有这事儿吗？”
“不清楚……”大伟想了想，一笑，“反正钱广是这么跟我说的，钱广的话你只能信一半。”
“也不能这样说，上次小满被陈玉林控制，钱广带我去陈玉林他妈那儿，这可是真的。”
“妈的，这条狗……”大伟哼了一声，“反正钱广真的说过胡金要把金金鑫大酒店处理给老疤。”
“顺子，”小军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顺子，“这几天你打听一下，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你带几个兄弟过去，天天白吃白喝。”
“我知道了，”顺子坐直了身子，“最终目的是让他滚出金金鑫大酒店，咱们拿下来是吧？”
“对，拿下来，等胡金戒毒回来，交给他。就算是朋友一场，他落魄以后给他的补偿。”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大伟哼道，“老疤既然敢接那个酒店，肯定能预料到这一点儿，没准儿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呢。”
“那是一个标准的迷汉，有可能他被古大彬灌了迷魂药，胆子壮了一些，但他的本质在那儿摆着，一遇到事儿就‘尿’。”
“也许是吧，”大伟笑了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这事儿我和顺子一起去干？”
“你不能露头，广维知道是你开枪打了他，他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小军说着，摸出手机，边拨号边说，“你去全发那边住几天，等我跟广维联系上，把事儿压下你再回来。你要知道，你冷不丁打广维那一枪很不卫生，‘道儿’上的兄弟议论纷纷，都说你做得有些过分。说实话，这事儿搞得我都不好说话了……我知道你的本意是让广维明白咱们随时可以取他的性命，但在那个节骨眼上，你的确犯了江湖大忌，现在舆论上大部分倒向广维，很多人不相信你会干出这样没有头脑的事情来……”摇摇手，指了指手机，清清嗓子说，“全发，我是小军，你那边挺好的？”
“我很好，”那边响起全发的声音，“军哥你也挺好的吧？”
“我还好。大伟在这边出了点事儿，我想让他去你那儿住几天，你那儿方便不？”
“方便。临近年关了，比较忙，正好让他过来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