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回到大理寺,便立即衙役抬着青兰,往宫门走,路上又怕青兰支撑不住,也让大夫随身跟着。刚走到皇宫大门,张石已经带着明德宫的小太监等着他,接过青兰,又立即去派人去请曹太医。
安欢颜一直在明德宫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十分着急。刚想出去看看,便看到张石的身影,立即大步走过去。青兰的脸被打的已经不成样子,左颊肿起老高,眼睛也被人打成了乌眼青,嘴角的血还在慢慢的往外渗透着。她知道青兰的舌头被割掉了,可是她闭着嘴,她也看不到嘴巴里面的情形。
“快!抬到里面去,去请曹太了吗?”安欢颜急切的问着。
张石对身后的小太监说道:“你们将青兰姑姑抬到里面,动作轻点”
丁香立即带着他们四人往青兰的房间走。青兰还在昏迷着,嘴里只是发出嗯嗯的声音。
“主子,曹太医一会儿就到,您别着急”张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奴才刚才在宫门口接到青兰的时候,陆大人派了大夫跟着,想必陆大人在御书房说的话是真的,应该是贵妃娘娘对青兰用了私刑”
安欢颜眸光变冷,眼角的怒意渐渐显露,薄袖一甩,转身走进屋内。坐到榻上,垂眸双手摆弄着巾帕,冷冷的说道:“安欢馨应该也回了仁和殿,你去一趟。她身边那个叫香怡的丫鬟你可认得出?”
张石点头,“奴才认得”
安欢颜沉吟片刻,“你今晚去找她,跟她说,你是我的人,她若是不想宁勋出事,就让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出来。皇上必定派人把守,你可有把握不被发现?”
“主子放心”张石嘴角微微挑起,眼角露出笑意。暗侍一向是暗中行事,刺杀刺探的工夫最在行,别说是大内侍卫把守着仁和殿,即便是暗侍的人监视,他也有把握不被发现。
冰冷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眼神里又现出一抹忧伤,随手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递到张石面前,缓缓说道:“今晚就把凌烟的骨灰送回蔷薇苑,这个簪子就放到她的骨灰旁边”
双手接过,微微点头,出言劝道:“主子,凌烟已经走了,但我们还要活着,而且眼下事情还没有解决,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擦掉眼角的泪水,抬眸冲着张石一笑,“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也别自称奴才了,我听着不习惯,而且我早就说过,要认你做大哥,私下里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安欢颜有心抬举,他很高兴。只是她是主子,他是奴才,到死都不会改变。虽然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
“主子,规矩不能废,您这么说,奴才就已经很满足了”
安欢颜知道他认死理,一时也不勉强,“陪我去看看青兰吧”
两人来到青兰的房间,曹天佑已经在为青兰诊治,见到她来,急忙起身行礼,安欢颜抬手示意他不必讲究规矩。
“青兰的伤怎么样了?”安欢颜没有心思讲究虚礼,直接问道。
“娘娘,身上的都是皮肉伤,将养数月就会恢复,只是她的舌头被人强行割掉,所幸施刑之人乃是老手,故而能保住性命。只是...”曹天佑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只是青兰以后就不能开口说话了是吧”安欢颜替他说了出来。
曹天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就成了残废,任谁都会于心不忍,何况他还是大夫,仁心更盛。
安欢颜心头一酸,眼泪又要涌出来,转过身子,背对着众人,轻声说道:“青兰的伤,就有劳曹太医了”说完便抬步离开。
踏出房门,用巾帕默默擦掉泪水,正好遇到杜鹃。杜鹃脸色十分难看,柳眉倒竖,怒目而视,手里的拳头也攥的紧紧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您将凌烟姐姐的尸骨烧了?”
“唉”凌烟轻叹一声,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甩开。
杜鹃后退一步,恶狠狠的盯着她,再次质问她,“您是不是下令将凌烟姐姐的尸骨烧了?”
她看得到杜鹃眼睛里的恨意,她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闭上眼睛,沉重的点点头,低沉着声音说道:“是”
“为什么?”杜鹃咆哮着怒吼了一声,“为什么?凌烟姐姐对你还不忠心吗?她都为你死了,你竟然还狠得下心将她的尸骨烧毁,连个全尸都不肯给她留”
死无全尸?即便是罪恶滔天的犯人,上天都会仁慈的给他留个全尸。何况她待凌烟如姐妹,岂会真的狠心要将她挫骨化灰。
安欢颜上前拉住她的手,“杜鹃,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鹃哪里听得进去,用力甩开她的手,将她往地上一推,安欢颜没有防备,倒在地上,张石正好看到这一幕,瞬间移到安欢颜身边,将她扶起,关心的问着,“怎么样?有没有事?”
安欢颜无力的摇摇头。张石眼底的怒意暴涌而起,一个转身就飘到杜鹃身旁,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杜鹃震惊,还没有看清他的身影,便感觉到脖子一紧,呼吸困难。双手本能的去扒开箍在脖子的东西。安欢颜更是错愕,急忙跑过去,拉开张石。
“放松,呼吸”安欢颜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见她好多了,偏头怒目盯着张石,低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他没想到安欢颜会生气,顿时手足无措,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杜鹃也没想到张石竟然会为了安欢颜想要杀她,不禁心生惧意。
“主子”杜鹃窝着身子小声喊了句,眼里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安欢颜将她抱在怀里,温言安慰她,“没事,别怕,凌烟的事,听我解释好吗?”
三人来到正殿,安欢颜让张石守在外面。两人同坐在榻上。安欢颜用巾帕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将对张石说过的话又对杜鹃说了一遍。
杜鹃听完,自知理亏,垂着头,不敢直视安欢颜。“主子,对不起,是奴婢误会你了,刚刚奴婢不是故意推你的”
抬起她的头,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说道:“你没有做错,反而我很高兴,若非你待凌烟为亲姐妹,岂会听到消息后,气的暴跳如雷,找我算账”
安欢颜还有心情打趣她,她便知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只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主子,奴婢不信凌烟姐姐真的死了,凌烟姐姐跟着您回宫后,还对奴婢说,您免了我们家人的贱籍,还答应让她出宫,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她还说,以后等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让我们做她孩子的干娘”杜鹃说着说着,珍珠大的眼泪又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可是,这才没几日,为何凌烟姐姐就死了呢?”
安欢颜的悲痛一点都不比杜鹃少,杜鹃提起凌烟,只会让她感到心如刀割,顿时泪流满面。她也想问问老天,为什么死的是凌烟?为什么重来一世,凌烟还是逃不了死亡的下场?那么青兰杜鹃她们呢?是不是最终也会落得不得好死,命丧黄泉的下场?
“别哭了,凌烟的仇还没有报,即使要哭,也要等到为她报了仇,拿着那些人的人头到她的坟上祭拜时再哭”
安欢颜的声音有些柔弱,可是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震撼人心。擦干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道:“主子,奴婢不会再哭了”
她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今日我会让张石将凌烟的骨灰送回蔷薇苑,你去收拾一下凌烟的东西,一并让他带走。青兰那边,丁香在照看着,我不放心”
“奴婢明白,这就去照顾青兰姐姐,只是主子您的身边不久没人伺候了嘛”
“无事,你去吧”
杜鹃不再多言,立即起身,跑去照顾青兰。见她走远,张石这才走进来,仍低着头。他不知为何,看到安欢颜眼睛里的寒意时,他竟畏惧了。做了杀手这么多年,身上那股如死神般的气息,一般人见了定会心生惧意,她不仅不怕,还和他有说有笑,认他做大哥。
“刚刚是奴才心急,所以”张石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里,又说不出来。
“我知道”安欢颜淡淡的说道,“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在我眼里,杜鹃青兰和凌烟没有分别,她们都是我的姐妹”
“奴才明白了”张石两手不停地转动着拂尘,一向拿剑拿惯了,手里杀人的家伙什突然变成了这个玩意,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突然想起今日他跟着小月到昭和殿探听到的事情还没有向她报告,便立即走到她身边,低声将容妃三人谈话转述给她。
安欢颜再次垂眸,用手中的巾帕擦拭着桌角,半响才说道:“先不用管她们,如今我已是妃位,和她们平起平坐,不用再低人一等,以后有的是收拾她们的机会。我交代你的事情,务必要办好”
“是”
御书房内,元辰熙站在书案前,双手环胸,低头俯视跪在地上的安欢馨。
“这里只有你和朕,可以对朕说实话了吗?”元辰熙冷声说道。
安欢馨猛的抬头,金步摇也随着发生晃动,发出声响,安欢馨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嘴角微微翘起,含笑说道:“皇上想听什么实话?是臣妾冤枉了妹妹,还是臣妾故意陷害妹妹?臣妾已经说过,凌烟做法是臣妾亲眼所见,妹妹害死臣妾的孩子是凌烟死前招认,而且大理寺卿不是已经搜到证据了嘛,皇上还要臣妾说什么实话?”
“放肆!”元辰熙低声斥责,“谁让你这么跟朕说话的?”
“放肆的不是臣妾,而是臣妾的妹妹安嫔娘娘,不,应该是安妃娘娘”安欢馨冷眼望着元辰熙,笑着说道:“皇上,你偏心至此,臣妾实在不服啊”
走下台阶,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朕看在安相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实话,不然后果你承担不起”
“皇上这是在威胁臣妾吗?臣妾脑子笨,听不明白您的话”安欢馨挑眉看着元辰熙,眼里的笑意不减。
元辰熙起身走回书案,做到椅子上,双手扶着书案的边沿,冷声说道:“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至于最后的结果,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臣妾多谢皇上的好意,不过,臣妾倒是想看看,您为了妹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福贵”元辰熙对着门外大喊一声,福贵听到声音立即开门进去,“皇上,有什么吩咐?”
“带安贵妃回仁和殿”
“是,娘娘请”
安欢馨起身,行礼谢恩,头也不回的走了。福贵还是头一次见到安贵妃对皇上是这样的态度,感到疑惑。
待到三更十分,张石穿上夜行衣,带着凌烟的骨灰悄悄来到仁和殿,找到香怡的房间,潜了进去。此时香怡并未入睡,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内心一直是忐忑不安。尤其是亲眼看到凌烟死在自己面前,她就一直难以入睡。每日都是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的。见到黑衣人闯入,刚要大声喊救命,便被张石点了穴道。
拿开脸上的黑巾,将凌烟的骨灰放在她的面前,说明来意,“我叫张石,是安妃娘娘的人,这个坛子里装的是凌烟的骨灰”
张石解开她的哑穴,香怡面露恐惧,颤颤巍巍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若是不想宁勋出事,就要把真相说出来,否则下次这里面装的就是宁勋的骨灰”
“你怎么知道宁勋的?”香怡强装镇定,身子还被点着穴,动弹不了,只能斜视着那人,压低声音,充满了怒意。
张石轻笑一声,他并不知道宁勋是何人,但依着香怡的神情,恐怕那人便是她的软肋,“你若是想知道就乖乖配合,否则别怪主子手下不留情”
说完便抱起坛子,解开她的穴道,噌的一声跳出了窗子。香怡暗自愤恨,连安欢馨都不知道的事情,安欢颜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看那人的语气,似乎知道的还不少。
“勋儿,我该怎么办?”香怡暗自叹息,纠结着,到底要该怎么选择。